一日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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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贰】

乔素吃得慢,林歧东竟先她一步吃完。店里吵吵嚷嚷走进四五个食客,他转过身,一个男人正拿出一盒双喜,另一个凑过去借火,火机发出“咔擦”的声响。“劳驾几位大哥。”他故意夸张地嗽出来,“小弟正巧肺炎,给个面子关了火。咳咳咳咳。”那几人互相看看,都点点头,将烟收起来。林歧东扭头去看乔素的反应,她正埋头喝汤,他有些兴味索然,但又耸耸肩,觉得自己好笑。

结完账,林歧东先站起来让开一条道。乔素屈着腿从凳子和桌子间的狭缝里走出,林歧东在过道上等着她,她面无表情,无意识加快了步伐,林歧东也大步跟上来,拉住了她左手的袖子。

这么走了一段,乔素忽然在路上停下。林歧东望向她,他的影子经过她的身体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一个大的人形包裹着小的人形。

乔素跟她的影子一样,是小小的,轻飘飘的,若有若无的。

“我们去哪儿?”她小声地问。

“呃……”

林歧东也不知道。他应该把她送回警察局,但现在他不知怎么对她讲。

“我们再走一会儿好不好?”

她细细的声音好像在哀求他,他不能不心软。“嗯。”他点头。

乔素的手握住了他的。她的手很软,但冰凉,手心还有一点点薄汗。林歧东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有些昏昏然,她的手指搭在他的手心,他不知道是该抽离还是回握。乔素没有说话,他决定先不开口。她走得很慢,他不得不调整步子,艰难随着她走路的节拍,这样并肩而行的角度,他注意到她眼角一点泪痣,顺着面颊的弧度衬着微光依稀是梨花带雨,位置刚好。

冷风来,乔素瑟瑟发抖。林歧东拉住她:“我陪你回家取件衣服,你穿得太少,一会儿该着凉了。”

乔素低下头。

他等着她开口,很久,听见她说:“租的房子一个礼拜钱就到期了,那天……在警察局那天我被房东赶出来了,我什么也没有了。”她想了想,右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摊开,“还有两块钱。”

林歧东全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境况,挠挠头说:“要不给你买身衣服?你身上的先换下来的,又不保暖,再说都脏了。”

乔素没说话,紧抿住唇,林歧东感到她身体的震颤从她指尖蔓延过来。“走。”他干脆拉过她,大步向百货公司走去。

林歧东平时跟王凯一起住在合租公寓里,虽说为了结婚买了房子,但对象一直没着落,装修的事情便也搁在那里。从百货公司买了衣服出来,他却不知要带乔素上哪儿去。公寓是不能去的,先不说王凯会不会认出她,到底是两个单身男人的居所,带着乔素去不合适。她又没住的地方,问了她也没什么朋友,索性去酒店开房,那里洗漱用具一应便是全的。他有些心疼乔素,一个小姑娘,吃不好穿不暖的,她穿得邋里邋遢,恐怕也很久没舒舒服服洗过澡。这样一想他便更加坚定,且他是个正人君子,身正不怕影斜。

对乔素说了,她圆睁着眼睛淡淡瞅了他半晌。他被看得浑身发毛,她大概是把他当作不怀好意,他正要作辩,她却又低下头去。这是同意了?他三分不解,剩下的七分空空落落,莫名地不自在。

要了标间,浴室就在进门左手边,只是两道磨砂玻璃的隔档,人在里面能映出影影绰绰的形状。乔素拿上衣服进了浴室,关门的时候停了一停。林歧东对上她一双眼睛,才发觉自己愣愣正对着浴室站着。“抱歉。”他背过身,乔素关上门,里面淅淅沥沥响起水声。

林歧东还是高估了自己。一个女人在这个房间里洗澡,光这个事实本身就使人躁动,更不用说还是个漂亮的女人,乔素的长相更是很对他的胃口。

他走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在房间的尽头靠窗站着。不知怎地,外面喧闹的集市使他思绪更加张狂,他只好从窗口退后几步。侧转身,电视机旁边塑料小架子上整齐地摆着计生用品:各种各样的安全套、验孕棒,他脸腾地一热,不知哪里窜起的无名火将他狠狠烤炙,他大步向门口走去,开门将要踏进走廊,低头映入眼帘的却是身着暴露衣服的女郎形象——她们被印在五颜六色的小卡片上,是警方扫黄的重点对象。

乔素在里头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林歧东强作镇定回答,在衣服口袋里找烟,但马上想到乔素不喜欢烟味,手足无措地摆弄了一阵,终于颓然放下。

很安静。除了间断的花洒的水声没有其他的声音。乔素忽然大喊:“喂!”林歧东马上应道:“怎么了?”“没什么……”她的声音混在水声中断断续续,“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吹风机,我洗了头发……”林歧东:“哦,我找找。”吹风机放在衣柜隔层里,他拿出来,插上插头,“找到了。有的。”

乔素裹着浴巾走出来。

热气蒸腾。她的头发用白毛巾紧紧裹住包在头顶,但几缕头发尚垂在颈侧,被水浸得湿透,熨帖在玉色晶莹的皮肤之上。热水淋得她颊上绯红,但衬得眼睛尤其大。发现林歧东盯着她,她拿了刚买的衣服立刻闪进浴室,林歧东有些懵懵地坐在床上。

“喂。”

乔素穿好衣服,“这些衣服多少钱?我以后再还你。”顿了顿,她低头,“不过可能,嗯……也可能还不了……”

林歧东连忙摆手:“没多少钱,算我送你的。”

乔素过来拿吹风机,林歧东看着她穿着一次性拖鞋从他面前走过去,又走过来。“好像只有一个插座。”她自言自语,解开头上的毛巾,机器鸣响隆隆而起,水珠溅在林歧东脸上,他愣了愣,坐得远了些。

“啊!”她突然叫了声,吹风机发出噜噜噜的奇怪声音,很快被关掉了。他奇怪地回头,乔素一手抬高仍举着吹风机,吹到一半的头发缠在她手上,他走过去,她眉头紧皱,是吃痛的表情。“头发被绞住了。”乔素无奈央他帮忙。

林歧东有两个妹妹,以前也帮她们解救过头发,这事倒是熟巧。他弯腰低头,细细察看一番,弄清乱发的走势再熟练地一挑一拨,很快把吹风机和头发分开。“好了。”他拍拍乔素的肩膀,刚才为了方便他动作,她垂着头半靠在他胸前,他示意她起来。

她一动不动,林歧东又轻轻戳戳她,乔素却更加贴近了他。

“乔素?”

林歧东脑子里一片空白,先是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接着手脚、末梢终于一点点再暖起来。看得出来乔素过得不好,他想她是太累了,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武装自己,她总是有脆弱的时候。这样想着,他颇有些可怜她。“乔素。”他轻轻唤她,摸摸她的头发。

乔素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她试探着用指腹在他腰侧滑移,他没有动,她继续攻城略地,将自己的胳膊缠上他的身体。

“乔素?”

林歧东反应不及,怀里的女孩并不像他所想象那样单纯需要慰藉。不,她正索求另一种安慰,更虚无缥缈的,更罪恶的,更热烈的。乔素靠得他很近,而且她正毫无餍足地压他更近,她的体香,或者是小旅馆中便宜的沐浴乳香气、洗发水的香气、崭新的棉布衣服的香气,靠近他,逼迫他,侵袭他。她像蛇一样缠着他,但不吐信,她的身体是芬芳的,纯净,并无罪恶。

林歧东不知道自己会否将她推开。他有力量,但无端不舍,他甚至期待着乔素下一步的动作。此时此刻,在小旅店的这个小房间,一切都似梦似幻,好像谁都不需要承担结果,只要享受,享受,享受。

乔素终于来了。他不知道是她的诱骗还是他的进攻,他不知不觉就和她唇舌相依,她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否则连造物也不能解释他们的契合。他从濡湿的情潮中睁开双眼,乔素已然衣衫半褪,他被眼前的景致震撼,急着去解裤子的皮带。

“乔素……”

他们像是亘古之初唯一的男人和女人,他急不可耐地呼唤她。

林歧东并没发现乔素的眼神,她的眼睛跟那些淹没在性爱快感中的女人不同。乔素冷漠地看着他。她和着他的律动,手臂、脚踝似绷直的弓弦,她抵抗激情也抵抗着林歧东。她不像做爱时候的女人,她仰躺在雪白的床单里头,从男人背脊望到更深的地方。她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角落是张蜘蛛遗落的网。

林歧东发出更低沉的吼声,乔素配合他,五指按进他肩膀的肌肉。她期待的时候也要到来,她摸索着她的布袋子的方向,林歧东做最后的冲刺,她触碰到橡胶的刀柄,突然间拥有了安全感。

“乔素……”身上的男人靠近她的耳朵,他已然迷迷糊糊,呼吸声粗重。

“你叫什么?”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并不是害怕,是出于她所不了解的情感。令她意外,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林歧东没有回答她,他在她脸上摩挲,下巴上的胡渣一茬茬的好像新生的牧草,他故意叫她感受他。他在她嘴角落下一吻,“我爱你,乔素。”

乔素像风中的苇叶一样轻轻战栗起来。

他低低地笑,“你好热情。”

乔素别过头,对面的墙壁糊着绿色的墙纸,她凝视着那里,好像那里的花纹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想要坐起来,他慵懒地抱她更紧,乔素叹了一口气,把西瓜刀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