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角斗场上的斯巴达克思(4)

在那一个时期，罗马各阶层的居民手中正流传着西塞罗的一首长诗的诗稿。这首诗使大家更加赞叹他的天才了。终于，大家公认西塞罗的作品已经达到了拉丁文学无人可及的巅峰。在他的作品中究竟是哪一种因素更使人赞赏是很难说清楚的：也不知是深奥的理论，还是纯洁的道德感，是崇高的思想，还是优美的风格和洋溢着雅典式的高雅气氛的与众不同的文体。

我们刚才提起的那首诗就叫作《马略》，这首诗传到我们的手中只剩下了不多的片断。但是，尽管这首诗还保持着明显的贵族观点，这首诗却颂扬了盖约·马略；马略和西塞罗一样都出生于阿尔皮诺[46]，他是西塞罗极为尊敬的人。

我必须对我时常离开本题向我们的读者致歉，但这些插话是由主题本身引起的。我觉得使读者对罗马共和国末期的一些杰出人物有一个概念也是有其必要的：他们有的以刚毅的精神和崇高的品德著名，有的以阴暗而又可怕的罪行著称，有的则以他们惊人的事业出名；真的，让后世这些丧失了英武气概而且日趋退化的子孙回忆一下他们祖先的史迹，决不是一件多余的事。

现在就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啊，伟大的神啊，难道人家说的关于你的事情是真的吗？”西塞罗诧异地询问年轻的加图。

“是的，是真的，”孩子皱着眉回答，“难道我的行为不对吗？”

“你做得很对，我们最勇敢的小伙子，”西塞罗镇定地回答，同时在加图的额上吻了一下。“但可惜真理并不是永远可以被你大声宣扬的，它常常得在暴力之前退避。”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但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西塞罗开始问这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萨尔珀冬。

“这是因为奉了苏拉的命令所进行的每日一次的屠杀，”萨尔珀冬打断了西塞罗的问话答道，“我必须每月带这两个学生到独裁者家里去一次。这样，可以使这位处在疯狂、嗜杀成性时期的苏拉对他们发生好感，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朋友，以免他忽发狂念把他们列入放逐的黑名单里去。苏拉呢，总是真正很亲切地接待这两个孩子，常常对他们表示关怀，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说话。可是有一次，当我们离开苏拉家穿过罗马广场时，忽然听见从马梅尔定监狱的穹隆下传来了撕人肺腑的惨叫……”

“因此我就问萨尔珀冬，”小加图打断了老师的话，“‘这是谁在叫？’他回答我说，‘这是那个苏拉下令杀死的公民在惨叫。’‘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我问，老师答道：‘因为他们爱自由而且忠于自由。’”

“那时这疯孩子，”萨尔珀冬打断了小加图的话接着说下去道，“顿时变换了声调，用很大的声音对我说话，而且糟糕得很，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他说：‘为什么你不给我一把短剑，要不，我在几分钟前就可以刺死这个摧残我们祖国的凶恶暴君了！’”

萨尔珀冬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所以这事情就传到了你的耳中……”

“好多人都听到了这事情，”西塞罗答道，“而且大家都在兴奋地谈论孩子的勇敢行为呢！……”

“如果这消息不幸传到苏拉耳中呢？”萨尔珀冬绝望地说。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小加图皱起眉头轻蔑地说，“我所说过的一切，我还可以在那个你们大家都畏惧的家伙面前重说一遍。虽然我还很年幼，我对奥林波斯山诸神起誓，他决不能使我发抖！”

惊惶万状的萨尔珀冬和西塞罗互相看了一眼，但孩子却兴奋地喊道：

“但愿我穿上宽袍才好！”

“那时候你准备干什么，疯孩子？”西塞罗问，但立刻接下去说，“你还不赶快闭嘴！”

“我要把卢齐乌斯·科尔内柳斯·苏拉告到法庭上去，当众控诉他的罪行！……”

“闭嘴，快闭嘴！”西塞罗叫道，“你想叫我们全都送命！？我曾经荒谬地颂扬了马略的功绩，还替两位不是苏拉那一派的委托人出庭辩护过，这一切自然不会使这个退位的独裁者欢喜我的。难道你要用你的疯话叫我们去追随那些数也数不清的被他残酷地杀害的牺牲者吗？如果我们被他杀死，我们就能因此使罗马摆脱这位暴君的黑暗统治吗？你得明白，恐惧已使罗马人血管中的祖先的血液全冻结了，何况幸福和成功老是与苏拉的名字连在一块儿——他是万能的……”

“与其叫他‘幸福的人’，那还不如索性叫他‘正义的人’！”小加图低声反驳，但他显然已经被西塞罗刚才那番恳切的劝告说服了；他咕哝了几句，就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那时，一批蒙面角斗士正在用悲惨的流血的滑稽表演娱乐观众。这二十个不幸的角斗士，将在这滑稽表演中献出生命。

苏拉已经看够了角斗表演，现在他只全心全意地关切一件事；他站了起来，向瓦莱里娅的座位走去。他向她殷勤地鞠了一躬，对她亲切地注视了好久，努力在自己的眼光中表示他的温柔、恭顺和殷切，最后他问：

“瓦莱里娅，你现在自由了吗？”

“几个月以前我的丈夫跟我离了婚，但并不是由于什么可耻的理由，反之……”

“我知道。”苏拉回答，那时候，瓦莱里娅正用她的黑眼睛亲切而又爱慕地注视着他。

“可是我，”退职的大独裁者沉默了一会问，“你能爱我吗？”

“我真心诚意爱你，”瓦莱里娅低下了眼睛回答道，接着微微张开肉感的双唇，浮起魅人的微笑。

“我爱你，瓦莱里娅。我觉得我从来不曾对别人有过这么强烈的爱。”苏拉兴奋得发出了激动的声音。

两人都沉默了。这一退位的罗马独裁者攫住了美丽而又高贵的女人的手，热烈地吻了一下，接着说：

“一个月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

于是，他被他的朋友们簇拥着离开了斗技场。

注释：

[1]普路同，地狱和冥国的统治者。

[2]墨丘利，商业之神。

[3]阿波罗，太阳神。希腊帕尔纳索斯山下有奉祀他的德尔斐神庙。

[4]朱庇特，罗马神话中的天神。

[5]卢齐乌斯·塞尔吉乌斯·喀提林（前108—前62），他是公元前66至前62年反对执政官与元老的阴谋的组织者。他想利用人民来攫取政权，因此他许诺取消贫民的债务，并且答应将大批从富人处没收来的土地分配给农民。这就推动了广大的具有民主倾向的群众行动起来。公元前63年，这一阴谋被西塞罗揭露。喀提林被杀。

[6]“迫害时期”，苏拉在打败政敌马略后发布“公敌宣言”，即所谓苏拉的黑名单，凡在这名单上有名字的人，任何一个罗马人都有权杀死他，而且在杀死以后还可以获得死者一部分财产。这就在全意大利开始了杀害、告密以及没收财产的恐怖时期。

[7]格内乌斯·卡波，马略的拥护者。他在公元前85年与前84年被选为执政官。他主张放逐所有拥护苏拉的人。他在公元前83年被庞培下令杀死。

[8]卢齐乌斯·科尔内柳斯·辛纳，他曾以民主派贵族的身份在公元前87年被选为执政官。接着又于公元前86年与马略一起当选为执政官，对苏拉进行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