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断想

青春的歌者

不知是谁又抱起一把木吉他，坐在法国梧桐的繁荫下轻声弹唱：“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青涩的声音飘扬在风里，散发出温暖的味道。

于是我油然想起军训时星空下的草地上，元旦时挤在宿舍凉冰冰的床板上，阳光正好时坐在暖融融的学校的水泥台阶上，夏日暮光晚风里空荡的柏油马路上……我们都曾肆无忌惮地大声歌唱，如此清晰，如此悠扬，歌声里埋藏着我们的小小幸福，小小感伤，小小失落，小小彷徨。

那些残留在宿舍床板缝隙中的秘密，那些缠绕在书脚页眉间的笔记，那些隐藏在青青草地里的脚印，那些遗落在塑胶跑道上的汗滴……都还静静地守在那里，无一例外地，守候着我们关于青春日子的回忆。

席慕容曾说，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初读这个句子的时候，窗外一枚秋叶翩然落下。我们的高中或者真的像这叶子一样步履匆匆，然而细细想来，脚尖也可轻盈如许。那时候在草地上抱膝而坐的我们总在憧憬希冀，觉得毕业仿佛地平线一样可望而不可即，而三年岁月便在这悠长等待中穿行飞逝。纵使这本青春之书中的笔记潦草仓促，我们却仍书生意气地写下片片华章，行行诗句。

我的青春我做主，一路走来一路歌。听，又是谁在风里唱：“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将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同桌的你……”

知无涯梦为马

博雅塔旁人博雅，未名湖畔我未名。

曾经怀揣的是怎样微小的梦想，仰望这座学术象牙塔的顶端，幻想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进入她神圣的殿堂，找到自己的座位，轻轻张开书本，阅读学习求索。由幻想到现实，也许一切来得太过欣喜与突然，这个梦还没有完全消解，我已开始匆匆打包行囊，准备启程。

于是，这个梦想仍将以它独有的形式，存在过，存在着。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有梦想的人是幸福的。而彼时的北大，之于我也许只算得上一个幻想，长羡而未达。而当我终于于盈盈期许中迈入燕园，实实握住那一沓似轻实重、邮封未启的函件时，我才感到“美梦成真”这句话的重量和责任。

知无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子一言道尽万千事，他告诫我们人生无坦途，学路有荆棘。上有古今中外名人志士的前鉴，下有社会发展时代需求的后辙，我们没有理由不学习、不进取、不像海绵吸水一样不绝地吸收蕴藏。“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们既要做海洋，心留广域，宽襟能容；又要做川流，生无所息，心无所止，不断奔腾，汇集入海。

梦为马。当梦想照进现实，我们便有了前行的方向，斗争的利刃。纵使道路两旁蒿草遍生荒蛮杂乱，也会有野花怒放点缀一路风景。难忘班里曾经张贴的标语：“一心向着梦想前进的人，整个世界都会为他让路。”拥抱梦想的时候我们仿佛坐在车中看窗外分裂倒退的景物，有了梦想庇佑，这趟列车必将成为由荒寒之地开往春天的地铁。

当梦想从窗外经过时，我听到了前行的马蹄声。

九月

明月如镜 高悬草原 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海子《九月》

还记得七月末的那个坝上之夜，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星斗满天，坦荡如砥。抬手，漆漆黑夜屏蔽一切光影；耸耳，除了偶尔犬吠不闻杂音；启齿，电筒光可照见白雾哈气。

瞬间错觉，觉得这就像高三时的高原期，被笼罩于黑夜寒冷中彷徨无定，可能还敏感如野兔，一声吠叫便引得半夜惊悸。那是怎样的失措无主，难以安宁！

曾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强自信的人，高三生活可以像往日一样，轻松安宁地度过。谁料接二连三的打击攻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慌乱应付中我已然招架不住显露颓势。乐天受到悲观覆压，心情如同雨色天空。那是怎样的绝望无路，天地不应！

海子“只身打马过草原”，与他相比我有良师挚友相随，开明父母相伴。他们如草原黑夜中的明月繁星，温柔照亮我的行进之路。

住宿坝上之时，我们晨起去看日出。当那一团金红跃然升起，我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勃发与生机。金色天光，点亮四方。当终于走出高三高原期的时候，我长呼一口气，一吐胸中块垒、满腹愁绪。此时道路明亮，心情豁然，我又找回了以前的自己，扬鞭驰骋，才发现草原如此广阔美丽。

我想，这也许同样是对未来生活的隐喻。

九月是一个开始收获的季节，是一个新生走向未来的时机。有了挫折和磨砺，我确信前方的路会走得更宽更平。

毕业后，偶尔落笔，言语寥寥却回味悠长。虽是断想，于我而言，亦将成为心中永恒。

谨以此文作为对高中的缅怀，对大学的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