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哀愁:说出你的家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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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是一个历史渊源很深的城市,这里曾是中国近代工业的摇篮。李鸿章办洋务时,跟英国人一起在这里办了开滦矿务局。为了把挖出来的煤炭运给北洋海军,不久后,中国第一条铁路也修在了这里。

但今天的唐山,没有一点点历史留下的痕迹。宽阔平坦的道路,拔地而起的高楼,市区里最老的建筑,也不过是带着些许80年代风味的小红砖楼。这是一座重建的城市,1976年的大地震几乎夷平了市区范围内的一切建筑物。

即使是那场震惊世界的大地震,这个城市也早已肃清了大部分痕迹,仅留下几处遗迹供后人凭吊。

我们这一代人,从一出生就学会了和地震这件事“和平相处”。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就人手一册地给我们印发了《防震减灾常识》。手册教给我们地震的原理、前兆、逃生技巧、灾后重建等知识,蓝色的封皮我到今天都记忆犹新。逢年过节随长辈访友的时候,他们遇见一些不算熟悉的人,往往会互相聊聊自己在地震中失去了哪些家庭成员,仿佛这样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小时候我对这些细节从没有深思过,直到长大后才发觉一个城市的人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至亲的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作为后来人,我对那场地震既陌生又熟悉。那个年代影像器材远未普及,虽然长辈们都亲身经历过,但我在家里从没见过任何一张记录那场地震的照片。钱钢的《唐山大地震》似乎是震后最早出版的纪实文学,后世多将其奉为记录这次灾难的首选材料。但我身为作家的爷爷,认为其在很多第一手材料的处理上有待商榷。影视产业这几年风生水起,以“唐山大地震”为名分别上映了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但唐山人都批评说拍得假。

40年前的那个凌晨,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一场杀死24万人(官方数据)的天灾中,我的家人是怎么幸存下来的?死里逃生的他们又是怎么在眼前这个末世般的灾难现场中开始新生活的?带着这些问题,我开始了我的纪录片拍摄。美满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也许我家人的经历代表不了全体唐山人,但我在今天把亲人们的经历记录下来,对于个体家庭的意义十分重大。

在采访结束以后,我惊讶于身边这些朝夕相处的亲人们竟曾是那么惊心动魄故事的主人公,但我更惊讶于我们之间以前竟然从来没有过类似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