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eckmate

宇宙像是一具巨大的尸体一般，被按下了定格键，厚重且黏腻。

浴室的水雾悬浮在空中，如同半透明的迷雾画布。水珠凝在半空，跟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着——

谢利跌跌撞撞地、砰地一声推开门：蕾吉涅还站在大厅正中央，长发悬停在身后，像是画笔甩出的墨线，在空中冻结。双臂定在空中，对着前方——那位金色及肩发、浅灰色瞳孔上半身赤裸的男人做出攻击的架势：

他深吸一口气，按耐住狂跳的心脏，向前冲去，将蕾吉涅扑倒在地。

“——谢利？！”

“是什么时候……？”

二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随后都不约而同地分别被其他的情感占据：

“谢利——你在这边做什么！”

蕾吉涅试图把谢利推开，语气中仅仅有是为了保护自己亲近之人的焦急，却反过来被压制住了：她看到自己的儿子那异样的左眼，愣了一瞬。

“你到底……？”

“虽然没听说‘女王’身边还有这样的同伴，不过既然出现在这里……”

冷漠的、毫无抑扬顿挫的冷漠声音，让谢利想起另一个人。那人抬起右手，刺眼的白金色光辉在手心汇集：

“那就去死吧。”

对二人下达了必死的审判。

“谢利，你给我让开！”

——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不可能顺应蕾吉涅的愿望了。土块在谢利手下组成天然的枷锁，把她束缚在地面。

“谢利！”

牺牲、然后再一次换来上次的结局……是这样吗？

“果然，大家都是自我为中心的人呢……哈哈。”

他如此自嘲地笑着。

“要死的人是你——！”

谢利站起来，咆哮着向前冲刺：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勇气。心脏跳动的响声令他心烦——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情感。但是可以确信的是，这不是恐惧，而更像是、对力量的掌控的兴奋感：

临时制作的粗铁的剑刃贯穿了金发男人的胸口，在这般攻击下轻而易举地化为碎片。那如夏日的烈阳一般刺眼的光如丝绸一般四散，鲜红的血在空中划过，溅在谢利白色的袍子、和那疯狂到扭曲的笑容上：

——哈哈……原来这种事，居然这样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你……？！”

蕾吉涅和那个男人、同时如此惊呼出声。

“哈哈、哈哈哈……来做个交易吧，客人。”

“什……”

被重伤的那人跌坐在地，按着还在流血的胸口，睁大那浅灰的眸子、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你觉得你是什么人——”

“果然大家都一样的自私和傲慢呢。”谢利用袖子擦去挂在脸上的血迹，回到了以往的温和表情。他眯起眼睛微笑着，以邀请的语气对他如此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而且我保证，你会对内容感兴趣的喔。”

随后，蹲坐下来，和狼狈不堪的他视角平齐。

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压抑着愉悦的笑声：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和那家伙一样有不死身。但是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一会我解开蕾吉涅的束缚、又把露克丝吵出来……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也很可怜吧——”

停顿了一下。

“你（们）是为了虚无魔王的事情来的……对吧？”

灰色的瞳孔颤了一下。他垂下眼眸，轻叹一声。

“哼……是我太轻敌了，不过这毫无疑问是我的失败。既然你提出了我感兴趣的内容，那就听听你的条件——”

“你搞错了，客人。”谢利收起笑容，用他那妖艳的异色瞳孔与他对视：

“这不是交易，而是……我要你们，也就是‘Xanæn’要配合我。当然，你们会无法拒绝的。”

他再次露出笑容，站起身，对他伸出右手。

“要听听看吗？”

金发的男人犹豫了半秒，表情肉眼可见地因为反感扭曲了几分，但是又回到了刚才一般的冷淡表情，相应地、接受了他的邀请，握上了他的手。

……假惺惺，确实有够恶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第一次栽在了一个小毛孩手上——他在心底这样感叹。

“巴力。”

“原来如此，巴力先生。谢利·帕皮里奥，叫我谢利就可以了。这里不太方便……那我们去外面聊吧？”

谢利拉着巴力去了门外，回过头解开了蕾吉涅身上的枷锁，用眼神暗示她：

——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蕾吉涅愣愣地望着谢利离去的背影。

“那孩子……之前是这样的吗……？”

至少在前一天，他还是那个只会躲在房间闷头研究炼金术、没有任何战斗能力，一直躲在他们母女身后的花瓶。

有什么东西、在根本上改变了——

谢利迈出大门，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确认着：

漆黑、破碎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死气沉沉的阴郁的腐烂的臭气、如同尸体的皮肤一般苍白压抑的“阳光”……如此亲切到令人厌恶的自己的故乡，就这样在自己眼前——

“你想说什么？”

巴力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谢利怔了一下，回过头尴尬地笑着：

“抱歉，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

巴力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自己怎么会败在这种小鬼头手上？果然是自己轻敌了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既然答应了邀约，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也得继续顺着他的意思：

“巴力先生，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你们并非简单的需要虚无魔王的力量，而是要让混沌降临吧……？”

“……？”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在“世界的裂缝”从未见过、也从没听说过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的夙愿——

“看你的表情似乎这就是事实。虽然我也不清楚你们为什么这样做……但是我可以协助你们。

“我可以代替虚无魔王的工作……也就是说，我会协助你们。但是相应地，我需要你们帮我找到附着神格、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

“这就是你说的条件？”

“我还没说完，还有别的条件。”

谢利顿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勾起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

“帮我一起……把魔王联盟的人都杀了，如何？”

“什、”

错愕。如此反常理的要求。

不清楚他是从哪知道“魔王联盟”这个组织的名称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有底气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虽然我有自信不会输，但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们有要达成的夙愿，自然——我也有。当然，关于我的目的，要暂时保密。”

如何，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吧……？

谢利的表情和笑容完全就是这个意思。巴力看着眼前这位不知底细的人物，心底有一根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是一丘之貉。

他和我们本质是一样的人。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甚至能牺牲至亲。心狠手辣的、不可辨识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