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导读

刘备脱离曹操的掌控后，打败袁术重夺了徐州，曹操大怒，率部攻打徐州，刘备和张飞兵败出逃。关羽被困，为保护两位嫂嫂，他与曹操约定三个条件后，暂时归降曹操，开始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寄居生活。关羽作为忠勇的代表人物，是作者努力赞美的对象，所以花费了大量的笔墨在他的身上，进行了很多细节描写，从关羽的语言、行为来对关羽的性情进行了详细的刻画。三约、尊嫂、穿旧袍、谢快马，无不是为了完善关羽忠义的人物形象。

却说这董承自受密诏以后，日夜思量灭曹扶汉。恰逢曹操头风病发作，医生吉平决定趁机下手。不料家奴将董承告发，事情败露，吉平、董承等被杀，已经怀孕五个月的董妃被处死，汉献帝也差点被废。曹操本就要征讨刘备，此时便发兵二十万，分五路杀奔徐州。刘备向袁绍求援，袁绍却以幼子生病为由，不肯发兵。玄德无奈，想趁曹军初到劫寨，却被曹操伏兵大败，回不了徐州，匹马投奔青州袁绍。张飞也中计败走芒砀山。曹操当夜夺取了小沛，随即进兵攻打徐州。糜竺、简雍守把不住，只得弃城而走。陈登献了徐州。曹操大军入城，安民完毕，随即进兵下邳。下邳被团团围住。因为刘备的家眷都在下邳，关公拼死坚守。

这曹操有一样长处非常人所及——总爱延揽（邀请、招揽）人才。知道关公忠勇无敌，很想得之以为己用。于是一面将关公诱出，将其重重包围；一面派张辽前往招降。

那关公被围在一个土山，遥见下邳火光冲天，心中惊惶，却又冲突不出。挨到天明，再要整顿人马下山冲突，忽见一人跑马上山，这人就是张辽。关公迎上去对张辽说：“文远是要来攻打我吗？”张辽说：“不是。想起过去的情分，这才特来相见。”说罢，将刀丢在地下，跳下马来，与关公施礼。两个人坐在山顶。关公问张辽：“文远莫非是来劝关某投降的？”“不是这样。昔日蒙兄长救我，今日我怎能不救兄长？”张辽回答。关公又问：“那么文远是要助我了？”张辽道：“也不是。”“既不助我，来这里干什么？”关公问。张辽道：“玄德不知道是死是活，翼德也未知是生是死。昨夜曹公已攻破下邳城，丝毫没有伤害军民人等，还派人保护玄德家眷，不许惊扰。弟特地来报告兄长。”关公怒道：“你说这些话就是劝我投降。我现在虽处绝地，但我视死如归。你赶快走吧，我马上下山迎战。”张辽大笑道：“兄长说这话，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吗？”关公道：“我为忠义而死，怎么会被天下人耻笑？”张辽道：“兄长今日就死，有三罪。”关公道：“你且说说看，我有哪三罪？”张辽道：“当初刘使君与兄结义，发誓同生死，共患难；现今使君才败，兄长就战死，假如使君东山再起，要兄相助，却再不能得，难道不是有负当年的盟誓？这是一罪。刘使君将家眷托付给兄长，兄长今日战死，两夫人无所依赖，辜负了使君的重托。这是二罪。兄长武艺超群，兼通经史，不考虑同使君一起匡扶汉室，只想赴汤蹈火。这只是匹夫之勇，哪里称得上义？其罪三。兄长有这三罪，小弟不能不告诉你。”

关公沉吟了一会，说道：“你说我有三罪，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张辽说道：“现在四面都是曹公的军队，兄长如果不投降，一定是个死；徒然死去，毫无益处，不如暂且投降曹公，再打听刘使君的音信。如果知道他在哪里，就去投奔他。这样，一来可以保护两位夫人，二来不违背桃园结义时的誓约，三来可留得性命为国家效力。有此三便，兄长应该仔细想一想啊。”关公缓缓说道：“你说三便，我也有三约。如果丞相能够依从，我马上解下盔甲；如果他不答应，我宁愿背负三罪而死。”张辽道：“丞相宽宏大量，有什么容不了的。愿意听听你所说的三约。”关公说：“一，我与皇叔发过誓，要共同辅助汉朝皇室，我只降汉帝，不降曹操；二，两个嫂子那里，请拨皇叔的俸禄赡养，其他人员都不许上门骚扰；三，只要我知道刘皇叔的去向，不管千里万里，都要去投奔他。三者缺一，我决不投降。希望文远赶快去回报。”张辽答应，上马回见曹操。先说降汉不降曹之事。曹操笑道：“我是汉丞相，汉就是我。这一点可以依从他。”张辽又说：“两夫人处要拨皇叔的俸禄赡养，上下人等都不许到门。”曹操道：“我在刘皇叔的俸禄之外再添一倍拨给二位夫人。至于严禁内外，这是家法，更应该这样。”张辽又说道：“只要知道玄德的消息，即使再远，也要前往投奔。”此时，曹操摇头了：“这样，我养着云长有什么用？这事却难依从。”张辽劝道：“云长之所以这样，不过是因为刘玄德待他恩重罢了。丞相如果比刘玄德待他更好，还怕云长不死心塌地跟从吗？”曹操又一想，说：“文远的话不错，我愿意依从他这三事。”于是张辽再到山上回报关公。关公说：“虽然这样，还请丞相暂且退军，让我入城见过两位嫂嫂，向她们禀告这事，然后再投降。”张辽再回，将这话报告曹操。曹操立即传令，退军三十里。荀彧对曹操说：“不可以，恐怕其中有诈。”曹操肯定地说：“你放心，云长是个义士，一定不会失信。”

再说关公引兵回到下邳，看见百姓平安，未受惊扰，心中稍安。又到府中来见二位嫂嫂，将前事一一禀告二位夫人。二位夫人让关公做主，只是担心：“怕日后曹操不让叔叔去寻皇叔。”关公说：“嫂嫂放心，我自有主张。”随即辞别二位嫂嫂，带着数十骑来见曹操。曹操亲自出辕门迎接。关公下马入拜，曹操慌忙答礼。两人客气了一番。关公重申了三事，曹操也都一一当面答应。在谈及第三事时，关公强调：“关某若知皇叔所在，即使是赴汤蹈火，一定前去跟从。那时恐怕来不及拜辞丞相，望能见谅。”曹操则说：“玄德如果还在，一定依你离去，怕只怕他已在乱军中死亡。你且宽心，容我派人打听。”

次日曹操班师回许昌。关公收拾车仗，请两位夫人上车，亲自保护车辆前行。途中在馆驿安息，曹操安排关公与二位嫂嫂同住一屋，想让关公违乱君臣礼仪。关公点着蜡烛，站在屋外，从晚上一直站到天亮，毫无倦色。看见关公这样守礼，曹操愈加敬服。到了许昌，曹操拨了一座府第给关公居住。关公将府第分成两院，内院拨老年军士十人把守，关公自己住外宅。曹操引关公见献帝，献帝封他为偏将军。关公谢恩回府。

回朝后，曹操大摆宴席庆功，宴请众谋臣武士，以客礼接待关公，把他安排在上座；又准备了绫锦、金银器皿送给他。关公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二位嫂嫂收藏。自到许昌，曹操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地宴请关公。又选了十个美女，叫她们服侍关公。关公都把她们送进内院，让她们服侍二位嫂嫂，自己则三日一次，在内门外躬身施礼，问二位嫂嫂身子是否安康。二位夫人则每次打听皇叔的下落。事情结束，就对关羽说“叔叔自便”，这时，关公方敢退回。曹操听说，又叹服不已。

有一天，曹操见关公所穿绿锦战袍已旧，就估量他的身段，取上好的锦缎，制作了一件战袍送给他。关公收了战袍，却将它穿在里面，上面仍旧罩着旧袍。曹操看见，笑道：“云长怎么这样节俭？”关公回答道：“不是我节俭。旧袍是刘皇叔送的，我穿上它，就像看见兄长。我不能因为丞相新赐战袍，而忘却兄长旧赐的战袍，所以把它穿在新袍外面。”曹操叹息道：“云长真是义士啊！”口中虽然称赞，心中却并不高兴。

忽一日，曹操请关公赴宴。酒宴结束，送关公出府，看见关公的马瘦弱，曹操问道：“你的马为何这样瘦弱？”关公回答说：“我身躯重，马承载困难，因此瘦弱。”曹操便命令左右：“牵一匹马来。”不一会儿，马牵来了。只见那马身如火炭，状貌极其雄伟。曹操指着那马说：“你认得这马吗？”关公说：“莫不是吕布所骑的赤兔马？”曹操说：“对了。”就将马和鞍辔（骑马的用具。辔，pèi）一起送给关公。关公再三拜谢。曹操不悦道：“我多次送美女、金帛给你，你从没有下拜过；今天我送马给你，你却高兴得多次拜谢，为什么轻人而重马？”关公答道：“我知道这马日行千里，现今得到它，如果知道兄长的下落，我兄弟一日就可见面了。”曹操愕然，十分后悔。关公辞去。曹操问张辽道：“我待云长不薄，而他却常怀离我而去之心，这是为什么啊？”张辽说：“待我问问他。”次日，张辽去见关公，对关公说：“我推荐兄长在丞相处，不错吧？”关公道：“深感丞相厚意。只是我身虽在此，心里却想着皇叔。”张辽说：“兄长这话可就不对了。玄德对待兄长，未必比丞相还好，兄长为何总想离去呢？”关公说：“我固然知道曹公待我很好。无奈我受刘皇叔大恩，发誓同生共死，我不能违背誓言，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我一定要报效曹公，然后才会离去。”张辽道：“倘若玄德已经不在人世，你又如何是好？”“愿跟随皇叔于地下。”关公泪流满面地说。张辽知道关公终究不会留下来，于是回见曹操，据实禀告。曹操叹息道：“云长乃天下之义士啊！”荀彧出主意：“他说立功才离去，如果不让他立功，他未必就会离去。”曹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