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国垄断行业特征及高管薪酬的影响因素分析

3.1 垄断行业企业高管概念界定

3.1.1 本书对垄断行业与非垄断行业的划分

研究我国垄断行业的高管薪酬，首要解决的问题是垄断行业如何判定——在众多的国民经济行业中，究竟哪些行业可以判定为垄断行业？哪些行业属于非垄断行业？垄断行业的垄断程度如何衡量？目前，关于我国哪些行业属于垄断行业尚无统一的说法。对垄断行业与非垄断行业的划分仍是实践操作中的一项难题，结论也因人而异。如何界定垄断行业，是包括本书在内的所有我国垄断行业研究领域的难题之一。无论在技术层面上还是理论层面上都是一个比较难以处理的问题。

虽然准确划分垄断行业与非垄断行业存在一定难度，本书仍试图构建行业划分指标体系，以量化的形式判定哪些行业属于垄断行业。本书拟根据垄断的定义和特征所确定的范围，考虑垄断所涉及的一些无法用变量进行验证或替代的软信息，对行业垄断程度进行间接测算。具体思路如下。

首先，根据经济学及反垄断法中对于垄断含义的界定，建立行业垄断BCMP框架示意图。

其次，分析行业垄断BCMP框架示意图，找寻对行业垄断程度进行测度的指标体系。

最后，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判定垄断行业与非垄断行业。

1．行业垄断BCMP框架示意图

垄断的原意是独占（Monopolize），即一个市场上只有一个经营者。从经济学意义上讲，垄断泛指不完全竞争的市场结构。简而言之，垄断指某行业内由一个或少数几个企业操纵的市场状态。在曼昆的研究中，垄断可以分为自然垄断、行政垄断和市场垄断3种类型。经济学严格意义上的垄断只有市场垄断一种形式，是靠市场力量或技术进步而自发形成的垄断，但不是本书关注的重点。原因有二：一是历史的原因，造成我国目前存在的垄断行业是与我国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国家垄断体制分不开的；二是目前我国国内企业的市场垄断很少，尚不构成我国经济中的主要现象，也未因其垄断行为而造成明显的社会负面效应。因此，本书主要关注自然垄断和行政垄断。

自然垄断产生在规模经济基础之上。传统观点认为，在一定产量范围内，单一企业的产量越大，单位成本越低，因此，唯一稳定且有效的产业组织形式就是独家垄断经营。20世纪80年代后，利用弱可加性理论，经济学家们从生产成本的角度重新界定自然垄断行业的判断依据，即由单一企业生产某产品的成本总是低于由两家及两家以上企业生产该产品的成本总和。从成本效益的角度分析，自然垄断的存在有其合理性，但是，随着市场需求量（产量）的变化和科技的不断进步，自然垄断行业的边界也应该作出相应的调整。

行政垄断产生在政府控制基础之上。政府利用其行政权力采取只允许一家或少数几家企业进入某一市场的行为，造成垄断经营。具体表现形式是行业垄断和地区垄断。行业垄断主要指政府及行业主管部门利用行政职权干预、阻碍、限制其他行业或行业内其他企业参与该行业竞争的行为，其目的是保护垄断行业或某行业内垄断企业的利益。目前，我国经济领域中普遍存在的垄断形式是行政垄断。一些由于资源稀缺或分布不平衡及规模经济的存在而产生的自然垄断行业多是由原先的部门转化而来，与政府间的密切关系并未剪断，政府部门也常常利用一些行政手段保护其所属企业的利益，因此，我国的自然垄断行业也往往存在行政垄断的因素。

本书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以下简称《反垄断法》）的相关规定界定垄断行业和非垄断行业的界限。

首先，《反垄断法》第一章第三条界定了垄断行为主要包括经营者达成垄断协议、滥用市场支配者地位以及经营者集中。按照国际公认的观点，生产同类产品的企业聚集在一起，为了共同对付消费者、获取高额利润而达成的有关产品价格、产品质量、产品销售等方面的协议，就会形成经济学上的“卡特尔”现象，即垄断企业联合。近年来，我国机票销售的“价格联盟”现象就充分体现了“卡特尔”现象的危害：侵犯消费者利益、妨碍竞争的公平性、不利于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等。

其次，《反垄断法》第一章第七条规定，一方面，对那些依法实行专营的、关系国家安全的、关乎国民经济命脉的行业，国家保护其合法经营活动；另一方面，也要有效地规制和调控这些行业的经营行为以及产品或服务的价格。这表明国家认可垄断行业的垄断地位，从法律层面上保护其经营者的合法经营行为，但同时也要保障消费者的利益。

对上述规定进行引申研究，得到图3-1所示的行业垄断BCMP框架示意图。其含义如下：涉及国民经济命脉、国家安全、市场失灵以及政府与市场关系不清晰等因素的行业，国家通过设置行业进入壁垒（Barrier, B）保护其垄断地位，这直接引致这些行业的国有化程度以及行业集中度（Concentration, C）高于竞争性行业。在二者的联合作用下，滋生了垄断行业企业的垄断行为（Monopoly, M），主要表现为制定垄断协议、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和经营者集中等，其目标是谋求高额利润（Profit, P）。当然，为了维护消费者利益，国家在设置行业进入壁垒的同时，会制定种种价格规制措施，以抑制垄断行业过高的利润率，但由于信息不对称及规制俘获等原因，实践效果的有效性仍令人质疑。

本章正是试图在图3-1分析的基础上，探索出划分垄断行业与非垄断行业以及对行业垄断程度进行测度的体系和方法，希冀能较准确地完成垄断行业的判定工作。

2．垄断行业与非垄断行业划分指标及数据的选取

基于上述考虑，本书选取划分垄断行业与非垄断行业指标的具体思路如下：

首先，根据前述BCMP框架选取行业集中度、行业国有化比重、垄断结构及行业平均收入为判定行业垄断的主要指标，运用主成分分析法计算各行业的综合排名。

其次，考虑到垄断行业高收入主要来源于行业垄断，民众对此反应强烈。因此，当某行业职工平均工资与全部行业平均工资的占比≥30%（潘胜文，2008）时，作为判定垄断行业的辅助性指标。

综合考虑上述因素后，得出最终结论。具体地，垄断行业判定选取行业集中度、国有化比重、垄断结构、行业平均劳动报酬等指标。

1）行业集中度

国际上划分市场结构依据的最基本、最重要的因素是行业集中度，具体包括行业集中率、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Hirfindhal-Hirschman Index, HHI）等。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是指各市场竞争主体占某行业总收入或总资产百分比的平方和，用式（3-1）表示：

理论上讲，HHI指数可以测量市场中厂商规模的离散度，区别公司市场占有率为基础的市场结构，但在我国的实践操作性较差。主要原因是：其一，HHI指数对数据的要求较高。我们很难找到涵盖各行业的市场份额数据，对许多行业而言，精确地划分市场份额往往不具备实践操作性。而在企业报表中，也很难清晰地展示细致的分行业产出。其二，HHI指数含义不够直观。

因此，本研究采用行业集中率（Concentration Ratio, CR）作为测算行业集中度的指标，用以衡量不完全竞争条件下垄断的程度。一般地讲，行业进入壁垒越高，市场结构就越集中，行业垄断程度也越高。某行业的集中率通常为该行业规模最大的前几位企业的有关数值X（销售额、销售量、资产总额、产值、产量等）的市场占有率。市场结构越集中，该行业的垄断程度就越高。它是最简单可行、最常用的衡量市场集中度的指标，用式（3-2）表示：

具体计算时，取n=4。

2）国有化比重

考虑到我国垄断行业的特殊性以及市场经济体制的不完善，我国行业的垄断程度往往不能简单地由市场份额来衡量，应结合近年来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和体制改革的深入，各个行业性质发生的一些变化，综合考虑行业集中度、所有制因素、行政垄断的特性和管理体制。主要依据是：这些行业内企业个数少，存在进入障碍；国有或国有控股企业在这些行业中所占比重较大，符合行政垄断的特性。

此处从两方面选取衡量行业国有化比重的指标：一是国有单位人数占比（SOW），即某行业国有单位人数占该行业全部从业人数的比重；二是国有经济占比（SOC），即某行业国有资本总额占该行业实收资本的比重。可用式（3-3）和式（3-4）表示：

行业国有单位人数占比=行业内国有单位人数÷行业全部从业人数（3-3）

行业国有经济占比=行业国有资本总额÷行业实收资本总额（3-4）

3）垄断结构（垄断程度主观判定）

由于客观技术上的成本劣加性，或国家对某些行业通过发放数量有限的“行政许可证”等原因，使一些行业成为垄断行业。垄断结构在这里主要指成本劣加性、行业进入规制程度和价格规制程度等。

一方面，客观技术上的成本劣加性导致单一企业生产某产品的成本总是小于由两个或两个以上企业分别生产该产品的成本总和，即成本函数具有严格的弱增性或劣加性。成本劣加性可以表示为对任意的产出向量y1,y2, …,yk,0＜yi＜y,yi≠y,i=1,2, …,k；有C(y1+…+yi)＜C(y1)+…+C(yi)+成立。故而，行业内企业的数量很少，这是企业操纵市场价格的必要条件，如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水的生产和供应业、铁路运输业等。

另一方面，国家对某些行业，如烟草制品业、证券业、银行业、电信业等发放“行政许可证”，使其他企业难以自由进入和退出该行业，致使这些行业成为垄断行业。行业管制是政府干预经济的方式之一，是解决市场失灵、改善经济效率的重要措施，但往往会妨碍行业的充分竞争，最终导致行政垄断。政府通过行政手段为某行业设置进出壁垒，使得这些行业缺乏必要的竞争，且能得到各种政策支持，如无偿使用资源等。具体地，用MS表示是否存在上述垄断结构所述因素，若存在，则MS=1；反之，MS=0。

4）行业平均劳动报酬

在这里，行业平均劳动报酬指标分为两个层次。

一是显性收入（Compensation, C）。取行业人均劳动收入（直接根据统计数据得到的行业平均劳动报酬）对其赋值，包含基本工资、年度（绩效）奖金、津贴、补贴、福利、保险等。

二是隐性收入（Hidden Compensation, HC）。测度隐性收入的思路是，以通过查询统计数据得到的行业平均劳动报酬为基数，加上工资外的各种收入，如在职消费等，即为经过调整后的行业平均报酬（惠宁，郭淑娟，2012）。如一些行业的企业在年终或重要节日给职工发放各种名目的奖金和津贴，福利性的工作餐，子女就学、就业优惠，企业年金等，隐性收入是构成垄断行业高收入的重要因素。某些行业职工平均收入较高，且高收入主要源于行业垄断，而非市场机制下的充分竞争或者是高劳动强度、高劳动效率、高危险程度等决定的。这些行业的高收入普遍引起民众的反感。垄断行业平均劳动报酬远高于平均水平，一般都高出同期全国所有行业平均水平的30%以上。但是某些竞争性强的行业，也表现出较高的行业平均劳动报酬，如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等。但这些行业高收入并非来自行业垄断，而是源于行业高技术性的特点。因此，行业平均劳动报酬指标只是作为判断垄断行业的参考性指标。

该指标具体根据收入性质分为两类：一是只考虑显性收入时，该指标为某行业职工平均工资÷全部行业平均工资；二是考虑隐性收入后，该指标为包含隐性收入的某行业职工平均工资÷包含隐性收入的全部行业平均工资。如表3-1所示，“行业平均劳动报酬”列中括号内的数据即为此指标值。

3．行业选取依据

行业选取的依据如下。

第一，剔除社会保障和社会组织、国家机关、教育、卫生和社会工作、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党政机关、地质勘查业和公共设施管理业、公共管理、国际组织、水利环境等行业。没有考虑这些行业的主要原因是，这些行业几乎全部是非营利性单位，没有单位的盈利状况数据。如果在分析时将这些行业加进来，那么分析结果在很大程度上会受到单位性质的干扰，影响样本的同质性。另外，有人认为教育在我国也是垄断行业，但本研究考虑到教育业没有盈利状况的数据，不是营利性机构，而且即便是垄断，也完全是行政垄断。而本研究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存在两种垄断含义的企业。

第二，以工业行业为主。由于计算行业集中率的原始数据来自依据证监会行业分类标准的各上市公司年报资料，比对证监会的行业分类标准和我国国家统计局的行业分类标准，除“废弃资源综合利用业”外，其余行业分类基本一致。因此，本研究选取了38个工业行业。

第三，选取8个重要的第三产业：电信、广播电视和卫星传输服务，邮政业，铁路运输业，航空运输业，银行业，证券业，保险业，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

最终，本研究选取了共46个行业作为样本。这些行业5个指标的相关年度数据见表3-1。

4．垄断行业的判定——主成分分析法

由于各指标间相关性较高，本书运用SPSS软件，依据上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行业垄断的5个指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计算主成分分值，进行垄断行业的判定工作，如表3-2所示。

步骤1，球形度检验。

根据主成分分析方法，KMO的度量标准介于0～1, KMO值越大，表明变量间具有越强的相关性，越适合做因子分析。具体标准是，当KMO＞0.900时，表明非常适合做因子分析；当0.900＞KMO＞0.800时，表明适合；当0.800＞KMO＞0.700时，表明一般；当0.700＞KMO＞0.600时，表明不太适合。本研究的KMO为0.774，适合做因子分析（见表3-3）。

步骤2，系数的相关性检验。

具体计算结果见表3-2。

从表3-2可以看出，行业集中率与垄断结构、行业国有单位人数比重、行业国有经济比重存在着显著关系，行业国有单位人数比重与垄断结构、行业国有经济比重存在着极显著关系。可见这些变量之间存在信息上的重叠，相关性较强。

步骤3，确定主成分个数。

如表3-4所示，由协方差矩阵R进一步分析得到主成分的方差分解表。可以看出，提取6个主成分的方差是100%，但是前两个的累计方差贡献率就达到了90.312%。因此，这里只提取两个主成分进行排名测算。

步骤4，建立初始因子载荷矩阵，解释主成分。

由表3-5可知，第一主成分基本反映了行业集中率、行业国有单位人数比重、行业国有经济比重、垄断结构和行业平均报酬1指标；第二主成分基本反映了行业平均报酬2指标。可见，提取2个主成分的新变量可以作为原先6个变量的替代。

步骤5，计算综合评分函数。

将表3-1中的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得到的数据用ZCR4、ZSOW、ZSOC、ZMS、ZC、ZHC来表示。根据主成分的计算公式：

F1=（0.822ZCR4+0.803ZSOW+0.915ZSOC+0.921ZMS+0.725ZC+0.662ZHC）÷SQRT（3.970）

F2=（-0.323ZCR4-0.491ZSOW-0.277ZSOC-0.080ZMS+0.684ZC+0.743ZHC）÷SQRT（1.448）

F=（F1×3.970+F2×1.448）÷5.418

其中SQRT表示对括号内的数取平方根。

经计算：

F1=0.412550ZCR4+0.403014ZSOW+0.459225ZSOC+0.462237ZMS+0.363867ZC+0.332248ZHC

F2=-0.268420ZCR4-0.408030ZSOW-0.230190ZSOC-0.066480ZMS+0.568423ZC+0.617454ZHC

F=0.230555ZCR4+0.186255ZSOW+0.274973ZSOC+0.320933ZMS+0.418536ZC+0.408472ZHC

如表3-6所示，根据前边计算的F1、F2以及综合主成分F值，得到综合排名前15的行业。需要说明的是，分别运用F和F1得出的行业排名中，前15名行业中除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外，其余14个行业是一致的，只是排列顺序稍有不同。由此可知，第一主成分基本可以判定出垄断行业与非垄断行业。第二主成分主要依赖的是包含隐性收入在内的行业平均收入指标，而该指标的计算是根据各行业的显性收入按照一定比例调整后得到的，调整系数以各行业显性收入为基础，显性收入越高，调整系数越大。因此，一直居于所有行业平均收入的前5名的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由于平均显性收入较高，其隐性收入也较高。但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竞争充分，其高收入主要来源于高技术的竞争优势，并非行业垄断。从这个意义上讲，行业平均收入这个指标并不能很好地单独用于判定行业垄断与否。

综上考虑，本研究界定的垄断行业包括证券业，航空运输业，银行业，烟草制品业，电信、广播电视和卫星传输服务，铁路运输业，邮政业，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保险业，电力、热力的生产和供应业，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水的生产和供应业，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燃气生产和供应业，煤炭开采和洗选业15个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