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文献述评

首先，在产业同构问题上，国外的相关研究文献并不多。现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地理集中度和地区专业化等方面。中国作为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成功转型的大国经济体，无疑为产业同构问题的研究提供了极好的素材。比如，Bai和Du等（2004）以中国省级面板数据为研究对象，并利用动态面板估计方法，对中国产业的地区专业化在地方保护主义之下的情况进行了研究。他们研究发现：地理集中度低的地区，税收超出利润的边界较高；而国有企业的比例越大，地方政府对产业的保护意愿则越强。这一研究结论，支持了规模经济理论在地区专业化中的作用。

而关于产业结构相似性成因的研究，研究者们则是见仁见智。比如，Tuan和Yee Ng（2007）以吸收FDI的效果为切入点，对长三角和珠三角产业集聚状态进行了比较分析，发现核心城市对于吸收FDI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相对于珠三角来讲，长三角吸引FDI的弹性更大，并且城市群内部各城市之间产业结构相似程度呈现出更加多样化的特征。主要原因可能是，在长三角区域内部，产品生产活动的竞争更为充分。

关于产业同构性存在的机理，可能与地区贸易壁垒和中间品的关联程度等密切相关。正如Krugman和Venables（1996）研究指出的，当存在地区贸易壁垒和存在中间品时，经济一体化和地区专业化是集聚力和分散力循环累积的结果。而这些作用力的实现，必须有资本市场一体化和要素在区际能够自由流动等相关条件的支持（2006）。即便在技术能力和要素禀赋相似的区域，竞争和人力资本积累仍然是地区专业化和区际贸易最为本质的动力源泉（Julio J. Rotemberg, Garth Saloner,2000）。在这里，地区产业目标和长期专业化趋势，与当地政府为了发挥当地比较优势而采取的产业选择和产业促进政策高度相关（Mikhail M. Klimenko,2004）。而经济活动的地方化作为地区专业化和产业空间集聚的重要表现，通常需要利用份额偏离分析法和结构熵指数等来对地区集中度和产业空间规模等进行度量（J.Esteban,2000）。

下面分析本章最为关注的问题，即长三角产业同构程度果真下降了吗？目前，学界对此问题研究的基本情况是：早期的研究者主要是通过计算该地区两省一市三次产业大类产业或工业部门内部的结构相似系数，得出的结论是，长三角地区产业同构现象较为严重；而近期的研究则表明，人们通常所说的地区产业同构，主要存在于以三次产业划分的宏观结构层面，并未发生在制造业意义上的中观结构层面。也就是说，长三角地区制造业的结构相似程度明显要小于三次产业的结构相似程度。尽管从相似系数来看，也许还存在着一定程度的产业同构现象，但未必达到了严重的水平。而且如果深入到制造业内部产品结构层面来分析产业同构问题，长三角产业同构现象就不会如此严重。况且，长三角制造业产品结构是否形成了产业同构、重复建设和恶性竞争态势，需要通过定量的测量才能做出客观的评判。

不过，即便是在制造业层面，目前学界的主流观点是，尽管长三角一体化水平在不断提高，但制造业结构趋同现象仍然相当严重。针对这一情况，范剑勇（2004）最早运用新经济地理学分析框架进行研究后认为一体化必然带来制造业空间转移和地区结构差异性增强。该文以长三角为案例并通过对一系列衡量地区专业化水平、行业集中度的指标的计算，证实了其理论预期。该文研究发现，浙江与上海参与长三角内部地区分工程度明显高于江苏，并且短短几年间长三角制造业发生了激烈的空间调整。不过，该文虽然认为长三角一体化必然会带来制造业空间转移和地区结构差异性增强，但对导致其变化的内在原因并没有揭示，没有对长三角产业同构程度进行定量的测量和评价，也没有对地方专业化产业区的形成机制进行分析。

金祥荣和朱希伟（2002）没有量化分析，但对专业化产业区的生成机制进行了专门的研究，并将其解释为产业特定性要素和重叠性要素的空间竞争。白重恩等（2005）则从定量角度，研究了产业地区集中度的决定因素及其变动趋势，探讨了为什么某些产业集中在部分地区，其他产业则比较均匀地分布在各个地区。该文运用数据集取对数的动态估计方法发现，利税率较高以及国有化程度较高的产业地方保护严重，地区集中度低。该文的研究对象是全国范围，在考虑产业地区集中度的决定因素时研究的重点是地方保护主义的作用，虽然也考虑了规模经济以及产业群聚效应对集中度的影响，但对长三角产业同构及产生的机制则没有涉及。

徐现祥和李郇（2005）以长三角城市群为样本，通过对1990-2002年间的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发现，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的成立和运行，显著地降低了地方市场分割对区域协调发展的阻碍作用。该文论证了市场一体化有利于区域协调发展，但数据运用和统计分析中没有细分行业。胡向婷和张璐（2005）旨在考察地方保护对当地产业结构和地区间产业结构趋同的影响。他们从改变地区间贸易成本和政府直接投资两个方面引入地方政府行为变量，讨论了政府行为对地区产业结构的影响。模型分析发现，贸易成本的增加会促使地区间产业结构趋同，而政府直接投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则是不确定的，在一定条件下也有可能促进地区间产业结构差异化。胡向婷和张璐的研究以全国为考察对象，认为我国地区产业结构的趋势不是趋同而是向着尊重比较优势的差异化发展。在控制了运输条件、地区资源差异以及产业结构等历史因素之后，政府变量对地区产业结构的差异性变化有着显著的影响。特别是当政府设置贸易壁垒和增加地区间贸易成本之后，政府决策行为可能会促进地区产业结构趋同，不过政府的投资行为在整体上还是促进了地区间产业结构的差异化。

另外，王业强和魏后凯（2007）、于良春和付强（2008）等人的研究也很有启发性。前者在关于产业特征、空间竞争与制造业地理集中的研究中，以全国31个省会城市为研究对象，针对影响我国产业地理集中的决定因素建立了一个基于产业特征分析的空间竞争理论框架，通过对1995-2003年间中国28个两位数制造业面板数据的计量检验，得出的结论很有参考价值。后者基于省级面板数据对地区行政垄断与区域产业同构互动关系进行了研究。以上研究，虽然不是专门讨论长三角产业同构及投资趋同导致的冲突与和谐问题，但其分析方法和研究视角对于本章分析长三角产业同构性及其形成机制具有较大的启发和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