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川田的前世与今生
云雾中的黄山余脉山中村,有几分人间仙境之感。(摄影 凌云龙)
我的家乡满川田村在黄山脚下,位于古徽州府府衙所在地歙县东部,四面环山,属黄山余脉的一部分。徽州作为行政区划源于北宋,绝大多数语境下指的是历经宋元明清四代,稳定管辖歙县、黟县、婺源、绩溪、祁门、休宁六县的徽州地区。这一长期统辖固有六县的行政区划名称,在中国历史上前后共计存在了近780年。1987年,徽州地区被撤销,成立地级市黄山市。歙县成为黄山市下辖的三区四县之一,四县为歙县、黟县、祁门、休宁,三区为黄山市所在地屯溪区、黄山区、徽州区。绩溪县在此次行政区划调整中被划归安徽省宣城地区,婺源县则早在1949年刚解放的时候即被划归江西省,但在民间,为保持文化的整体性和承继性,恢复“徽州”这一区划名称的呼声一直没有停止。
从歙县县城进到满川田,经过30多华里相对平坦的公路后,汽车需在群山中绕行一段路,最后围绕一座山头的“之”字形路线盘旋而上,像不断盘旋上升的飞机。很少在山区坐车的人,坐在行驶在这样山路的车里,会产生眩晕感。升到山的颈部,道路平缓了下来,这个时候就进入了满川田原来所属乡政府所在地大运里村的地盘。大运里原来是乡级建制,在2004年的乡镇撤并大潮中,大运里失去一级政府建制,和满川田一样,成为一个行政村。两个山里面最大的村庄,曾经长期存在着“既生瑜,何生亮”的情结,就像麦当劳和肯德基那样,既互相竞争又非得扎堆在一起。两村互相较劲到最激烈的时候——上个世纪的某段时间,甚至僵持到了大运里村的村民不让满川田村的村民过路,逼得满川田村在村背后的山岭上另辟“新路”,绕过大运里村出山。世易时移,虽然这条新辟小径现在没人走了,但一提“新路上”,大家都知道指的是什么地方,它已经成为一个地理名词了。这样的村际龃龉,也算为那些年那些正值青壮年而又被困在土地上的人,为那单调而贫瘠的山野生活增添一丝兴味。如今,随着大量青壮年外出,各村早已没了斗气的心性,就像历尽沧桑的老人,大有“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超然。
满川田村水口,一条小河穿村而过,人民公社时代的宣传标语还在墙上斑驳显现。(摄影汪胜)
满川田村依山傍水,一条小河穿村而过,将古老的村庄分为两个部分。据族谱记载,村庄已有800多年历史,主姓汪,次姓叶、程。村名满川田,也许是秉承了“缺什么叫什么”的取名原则,就像那些名叫“富贵”、“大有”的孩子往往是最穷人家的孩子一样,满川田其实没有田,仅有的20来亩稻田集中于村尾的庙旁。人民公社时代种植水稻,分田到户后改成旱地变成茶园,现在全村已经找不出一亩水田了。这个开门见山的小山村被称作满川田村,体现了先人们强烈而善良的愿望。
整个村庄共有12个村民小组(人民公社时期叫生产队,至今老人们仍习惯称队,为叙述方便,下文提到村民小组时有时仍以队称之),一半在村内,一半坐落于村子周边方圆十几里山寨上。全村鼎盛时期有2000多口人,2005年底人口统计结果为1890人。
满川田的革命历史值得一提。革命战争时期满川田曾是新四军皖南游击队的根据地。1934年,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军团第十九师北上抗日先遣队第三团在满川田西山降与国民党补一旅遭遇,血战一天,22名红军指战员死亡,史称“西山降血战”。1947年10月,中共皖南地委迁到满川田,临时建立了中共黄东委(这一带地处黄山东部)。1948年5月初,中共黄东工委在满川田正式成立。传说新中国成立后上级有意把乡一级的人民政府设在满川田,当时的村干部觉得政府设在村里会占用宝贵的平整耕地,拒绝了提议。这在总部经济已经成为专门学问的现代人看来,难以想象。所谓小农意识,大抵如此。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耕地在农民心目中的分量。
满川田村坐落在黄山余脉的小山窝里。从周边山岭上,可以鸟瞰整个村庄。(摄影汪冬莲)
与一些大的村镇比,处于山窝中的满川田村实在小而偏。就是这个偏僻的山区村庄,在黄山的三区四县甚至整个安徽省,都有一定的知名度。在上海及华东一些城市,以“满川田”为品牌名称的茶叶,具有相当大的知名度。该品牌连续十几年在上海占据茶叶销量第一的位置,多年名列全国茶叶百强名单,销量最好的时候排到了二十几位。也许这个成绩不如西湖龙井取得的成绩辉煌,但考虑到这是一个最近十几年才冒出来的品牌,依托的又是可以称得上是穷乡僻壤的皖南山区一个山窝子里的小村庄,能够有这样的品牌美誉度和销售业绩,还是令人大为惊讶的。除了茶叶,为满川田赢得在外名声的,还有一大宝贝——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技艺)“嬉鱼”。这一极具乡间特色的民俗风情,在全国一小部分人当中广为传播,时不时还会在中央电视台各频道露个脸,成为令人印象深刻的乡村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