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实教授积40多年临床经验，根据中医理论及临床实践提出阴虚络滞、肺失宣布是SS的主要病机。核心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金实教授认为本病口眼干燥乃为表象，而阴虚津亏是其本质。因为本病的发生以更年期妇女居多，此为肝肾阴虚之期，从症状上看以干燥性角膜炎及口腔干燥为主症，是一派液涸津亏、燥热内郁之象；另外，本病多有舌质红绛、舌面干燥、苔少舌裂，乃“阴虚水涸”之征，说明本病之本为阴虚津亏。

本病的病因虽有内外之分，然其发病总与“燥毒”有关。中医学认为，“毒”系脏腑气血失常，体内的生理或病理产物不能及时排出，蕴积体内，以致邪气亢盛，转化为毒。干燥综合征患者多为素有阴虚体质或年迈津亏，或大病久病之人，外感燥热、温毒邪气，致使阴津内耗，虚热内生，燥热瘀毒内积而发为本病。故治疗不能一概以生津润燥而论，尚须灵活变通。

津液通道的失畅是导致津液敷布障碍的一个重要中间环节。络道为气血津液通行之通道，络道滞涩，气血津液运行不畅，泪腺、唾液腺、腮腺受损，是口、眼、鼻腔干涩，腮腺肿胀诸症发生的重要原因。瘀血在SS的整个病变过程中贯穿始终，燥毒瘀结，阻滞络脉，络道涩滞，津行不畅，使病情缠绵难愈。

从病位上来看口、咽、眼、食道皆属于上焦，病位在肺胃。肺主宣发肃降，输布精微津液，在液为涕，鼻为肺之窍，喉为肺之门户。脾主运化水谷精微，在液为涎。肝主藏血，在液为泪，开窍于目。肾藏精，主水液，在液为唾，为一身阴阳之根本。本病脏腑病位可涉及肺胃肝肾，但均与肺密切相关，若肺的宣发和肃降功能失常，就会引起津液的输布障碍，外不能濡养肌肤皮毛，内不能洒陈于五脏六腑，因而产生一系列干燥症状，如眼干、口干、鼻干、皮肤干燥、便秘等。

根据阴虚津亏、肺失宣布、络道涩滞的病变特点，金实教授提出滋阴通络、宣肺布津法为干燥综合征的基本治则，在养阴生津的同时应注意清除燥热、布散津液、化瘀通络。具体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干燥综合征患者常见两目干涩而痒，口干咽燥，舌燥鼻干，进食喜稀恶干，胃中嘈杂灼热，大便干结，舌干红苔少或无苔，脉象细数等阴虚津亏症状，滋阴生津之法增加津液生成，以甘寒培补、养阴生津为主。吴鞠通指出“治火可用苦寒，治燥必用甘寒”，代表方如沙参麦冬汤、麦门冬汤，常用药物如南沙参、北沙参、麦冬、天冬、玉竹、生地黄、枸杞、石斛、芦根、天花粉等。

本病虽为阴亏，然与肺失宣降，络脉涩滞，津液输布失常，无流之径有关。对此，金实教授提出了宣肺布津之法，不仅要滋养既耗之阴津，更致力于阴津的运行输布。临床常用紫菀、桔梗等药宣散肺气，鼓舞津液布散，畅通津液通道。

瘀血阻滞，络脉不通，津液布散障碍，治疗当活血化瘀，通行络道，促进津液输布。方用桃红四物汤加减，临床常用药如赤芍、鬼箭羽、桃仁、路路通、红花、鸡血藤等。如果关节疼痛、畸形、屈伸不利甚，皮肤红斑，双手黯紫等表现者，尚须佐以凉血活血之药，如丹皮、生地、丹参、凌霄花等；若瘀血明显者，蜈蚣、蜂房、地鳖虫、干地龙、水蛭等虫类药亦可配用，但峻猛攻伐、破血之品当慎用。此外，燥热毒邪瘀积者，必须加入清热润燥解毒药物，以清除邪气，畅通络道。

金实教授依据养阴润燥、宣肺布津、通络行滞治则创制经验方生津颗粒。

本方主要由北沙参、麦冬、紫菀、赤芍、白芍、桃仁、黄连、甘草等组成。方中北沙参、麦冬同为君药，共奏养阴、生津、润燥之功效；黄连清热解毒；赤芍清热凉血、散邪行血，白芍药敛阴，赤白芍合用敛阴凉血而不恋邪；桃仁具有活血行瘀，润燥滑肠的功效，以上四药为臣，共奏清热凉血、活血通络作用。紫菀，性微温，味苦甘，归肺经，润肺化痰、开肺布津，为佐药，专能开泄肺郁，宣通窒滞，输布津液；生甘草清热和中，调和诸药为使。临证时需灵活加减运用：偏于阴虚者加石斛、龟版、玉竹；偏于血虚者加阿胶、鸡血藤、当归、生地；偏于气虚者加黄芪、党参、白术；偏于肝肾精血亏损加何首乌、枸杞、沙苑子；邪阻络痹者加秦艽、虎杖、威灵仙；燥结而成痰核加牡蛎、白僵蚕、煅蛤壳；燥热甚加山栀、黄芩、生石膏、知母；大便干结加郁李仁、松子仁、麻仁。

笔者曾观察生津颗粒治疗原发性干燥综合征阴虚络滞证的临床疗效。随机将患者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30例，治疗组给予生津颗粒，对照组给予羟氯喹，治疗前后评价两组患者的总疗效、症状体征分级积分、泪液及唾液分泌量、血沉、IgG、IgA等相关实验室指标的变化以及观察不良反应。结果提示治疗组在总疗效、症状体征分级积分、泪液及唾液分泌量、血沉、IgG、IgA等相关实验室指标方面明显优于对照组（P＜0.05或P＜0.01），且安全性较好 ^［2］。

我们观察了生津颗粒对家兔唾液和泪液分泌的影响，并利用大鼠模型，观察了该药对模型大鼠唾液和泪液分泌的影响。在此基础上又从免疫、抗炎等方面进行了药效学研究，结果：生津颗粒高剂量、中剂量能明显增加正常家兔的唾液分泌量及泪液量，并能拮抗阿托品抑制唾液及泪液分泌的作用，低剂量也有促进腺体分泌的趋势，但是作用的起效时间等不如高中剂量组 ^［3］；利用甲状腺素与利血平复制大鼠“阴虚甲亢证”模型，观察生津颗粒对模型大鼠所表现的唾液分泌、饮水量、体重和摄食量的影响，结果生津颗粒可以改善模型大鼠所表现的唾液分泌减少、饮水量增加、摄食量增加和体重下降等症状 ^［4］；抗炎试验证实生津颗粒对急性炎症及慢性炎症均有一定的拮抗作用 ^［5］。

邢某，女，46岁，工人，2003年4月13日以口干、眼干3年来就诊。见口干，咽干，眼干、畏光明显，皮肤干燥，大便干，舌质红干苔薄，脉细。查血抗核抗体：抗SSA（+）、抗SSB（+）；泪流量减少，角膜荧光染色双眼（+）；腮腺造影：符合SS诊断；唇腺黏膜活检：可见两个淋巴细胞浸润病灶。诊断：原发性干燥综合征。证属肺胃津伤、阴虚络滞。治宜益气养阴、宣肺通络。处方：南北沙参各20g，天麦冬各20g，紫菀10g，乌梅肉12g，生石膏30g，桑皮15g，川芎10g，菊花10g，甘草5g。14剂，每日1剂，水煎服。

2003年4月27日次诊：药后症状减轻，口咽干燥好转，眼睛流泪、畏光已不明显，仍有乏力，牙龈肿痛不适，大便略干，舌质红，苔薄白。上方加白芷20g，连翘15g，以解毒止痛，每日1剂，水煎服。

2003年5月11日三诊：患者诉药后症状已轻，纳谷不佳，原方化裁，加石斛15g，炒谷麦芽各15g，以健脾和胃消食，守方服用月余。口、咽、眼干燥不显，实验室检查指标基本正常，病情稳定。继续服用上方以巩固病情。

按：患者主要表现为口干、眼干、咽干、皮肤干、舌红干、脉细等干燥证候，病机关键为阴虚络滞、肺失宣布，其中肺不布津为重要病理环节。本病病位以肺为主，若肺之宣降失常，则可至津液的输布障碍，而产生一系列干燥症状。金实教授提出了宣肺布津之法，不仅要滋养既耗之阴津，更致力于尚未耗损之阴津的运行输布，方中常以沙参、麦冬、石斛等养阴生津，同时配伍紫菀、桔梗等宣肺布津，重在从肺论治，宣畅肺气以布津散液，使津液得步、津亏得复。

韩某，女，50岁，教师。因两目干涩、咽干3年余，腮腺肿大2个月，于2000年8月就诊于某西医院。腮腺造影示：腮腺分支导管增粗，排空相上见导管内部分造影剂残留。实验室检查：抗SSA（+），抗SSB（-），血沉48mm/h。诊断为原发性干燥综合征。给予眼药水滴眼、甲氨蝶呤及复合维生素B等药治疗1年余，未见明显改善。2001年10月初诊：患者双目干涩不适，泪少，频繁瞬目，咽干口燥，口唇起皱皮，时欲饮水，乏力，夜寐欠安，大便秘结，两侧腮腺区肿大，以右侧明显，皮色正常，边界不清，无明显压痛。舌红，少苔，有裂纹。脉细涩。Schirmer试验：左4mm/5min，右5mm/5min。角膜染色试验：左（+），右（-）。血沉：45mm/h。证属阴虚络滞，肺不布津，治以生津润燥，宣肺通络。处方：南北沙参各15g，天冬、麦冬各15g，紫菀20g，乌梅肉、桃仁、路路通各10g，连翘、蒲公英各15g，生石膏30g，甘草5g，水煎服，每日1剂。

服用1个月后，眼仍干涩，咽干口燥、时欲饮水、寐差、便秘、腮腺肿大等症状均有明显减轻，继用原方2个月后，眼干涩明显缓解。Schirmer试验：左10mm/5min，右8mm/5min。角膜染色试验：左（-），右（-）。血沉24mm/h。又续服3个月，先后加减用山楂、桔梗、穿山甲、白芍等药，随访至今，病情稳定无复发。

按：干燥综合征属于中医学“燥证”范畴，阴虚津亏为其本，燥热毒瘀为其标。方中以紫菀宣肺布津，路路通、桃仁等通络化滞，沙参、麦冬等甘寒生津之品滋阴润燥，配合乌梅、甘草等酸甘化阴以增液布津，共奏养阴润燥、宣肺布津、通络行滞之功。此外，患者反复腮腺肿大，血沉较高，提示燥毒、热毒明显，同时存在瘀血阻滞，临床上当加用生石膏、银花、连翘、蒲公英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之品及桃仁、炮山甲、丹皮、丹参等活血化瘀之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