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章 无敌少年
人杰生平头一遭与体内孕有金色种子的修士交手。这等天赋异禀之辈,整个湘城不过二十三人,先前为血灵郡主斟酒之人,便位列其中。
他曾暗自揣度,此等身负金种之人,体内灵气不仅雄浑浩瀚远胜自己,且精纯无比,吸纳运转之速更是惊人。
所幸反应速度还不够。
他本想用灵气外放施展“砍猪头”一口气解决两人,却未料那敌手竟祭出护体光罩,宛如龟缩于坚壳之内。
为防敌手趁机遁逃,他小心翼翼将父亲安顿于墙边,而后身形如电,疾冲至对手身侧,施展出炉火纯青的“刮猪毛”与“削猪肉”,誓要速战速决。
人杰刀锋触及那流转着金色纹路的护体光罩时,掌心传来的震颤如雷击般迅猛。他将翻涌的灵气注入玄铁刀身,刀刃与光罩相撞的刹那,迸发出刺目的紫金色火花。每一道凌厉的刀影落下,光罩便如被重锤击打的琉璃般扭曲变形,其上流转的灵纹渐渐黯淡,而罩内厉狂的身影也随着刀气震荡,动作愈发僵硬。
人杰如疯魔般挥刀,一层又一层的灵光在刀光下破碎。当第四层光罩如蛛网般龟裂时,厉狂抓住这瞬息的破绽,周身灵气骤然暴涨,化作一道赤金色流光冲天而起。
人杰深知,身负金种者可借体内雄浑精纯的灵气,循着独特的运功法门,操控气流,踏空而行。
他曾暗自尝试,却只能望空兴叹,不得其法。
敌手甫一升空,人杰目光如鹰,紧盯着其咽喉要害,灵气如怒潮般奔涌而出,双手握刀,左右开弓,如抱日月,两声暴喝划破长空:
“放猪血!砍猪头!”
厉狂此刻赤身露体,于众目睽睽之下,一时惊惶失措。待察觉凌厉刀气扑面而来,已然不及反应,他甚至能看清刀锋上倒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容,就在即将身首异处之时...
“主人小心!”一声急切的灵识呼喊响起,厉狂的本命真器竟自行飞出,挡在其身前。然无主人灵气加持,威力大减,加之此器本就防御薄弱,在人杰裹挟着开山之力的两轮斩击下,瞬间重创。
黑幡表面的咒文如萤火般熄灭,两道狰狞的裂口自幡顶蔓延至幡尾。无数青面獠牙的冤魂从裂缝中蜂拥而出,发出的嘶吼声如指甲刮擦铁板般刺耳。幡面中央的器灵虚影痛苦扭曲,发出一声穿透灵魂的哀嚎后,随即没了声息。
厉狂终于回过神来,悲呼一声:
“阿布!”
他急忙抓住坠落的本命真器,将其坚硬的杆身横在颈前,不敢露出后背,一边心有余悸地望着人杰,一边慌忙御空而上。
眼见敌手欲遁,人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刹那间,父亲不久前的教诲在脑海中浮现:
“猪的力气很大,寻常需三四个壮汉合力方可按住,且挣扎不休。人亦如此,若遇身法迅捷之敌,难以触及;有的人本身境界比你高,碰到这种人怎么办?
杀猪有势,可制其动;制人亦有势,若趁敌不备,施展出此等杀势,即便不能取其性命,亦可乱其心神。
待敌稍有分神,便是取命之时!”
人杰依循父亲所授的杀气运转之法,面向厉狂,手催肉,肉催力,力催心,心催脑,脑逼魂,魂逼神,不罢不休,不听不闻。
一道猩红如血的光芒从他眉心射出,如毒蛇般钻入厉狂体内。
厉狂眼前的世界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色汪洋。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在血水中沉浮,每具尸体上都有一道整齐的伤口。
一头如山岳般巨大的巨虫踏浪而来,它浑身覆盖着暗红血痂,每走一步都带起冲天血浪。巨虫的复眼如燃烧的血球,锁定厉狂的瞬间,它高举着散发着幽光的双刀,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厉狂本就在狼狈逃窜,此声嘶吼如惊雷贯耳,直吓得他三魂离体,七魄僵硬,灵气凝滞。
现实之中,众人只见人杰一声怒吼,那正欲飞遁的“暴露狂”猛然一滞,随即如断线风筝般坠落而下。
下方的人杰目露凶光,将体内最后一丝灵气尽数注入刀中,右手挥刀,自下而上,一道半月形刀气破空而出,心中同时怒吼:
“开猪膛!”
随着这声暴喝,一道璀璨的刀气划破苍穹,厉狂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拦腰斩断。鲜血如红雨般洒落,他手中的黑幡也被余波震飞,幡面彻底破碎,无数被拘禁的魂魄欢呼着冲向天际。
人杰确认敌手已毙,一眼未再多看,疾步奔回父亲身旁。感知到父亲体内黑气仍在蔓延,他心急如焚,赶忙向一旁呆立的东家询问:
“父亲身上的黑气正在破坏他的身体,你们有办法吗?谁能救救他!”
东家这才回过神来,望着人杰的眼神满是敬畏,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地答道:
“赵...赵公子,看令尊嘴唇发黑,恐是中毒,当速请郎中诊治。”
“郎中在哪?”人杰急切追问。
“郎中就在...”
“不必了。”东家话音未落,被人杰搀扶着的赵大胆便虚弱地开口,目光疲惫地看向儿子:
“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此毒霸道,寻常郎中束手无策,我怕是撑不了多久。如今唯有城主府,或许能救我性命。”
“我们现在就去城主府!”人杰深知刻不容缓,恨不能肋生双翅。
他脱下一件衣衫裹住父亲,将其抱起,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罗横并未走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震撼无比,喃喃自语:
“一刀毙先天,五招斩金丹!当真无敌!男儿在世,当如人杰,人不无敌枉少年!”
……
陵郡城主谢无僵,正于府中膳厅与家人共享晚餐。膳厅宽敞无比,阔近二十丈,虽已夜幕降临,厅内却烛火辉煌,亮如白昼。
因谢小语独爱烛光摇曳之美,城主府夜间从不点灯。每当夜幕落下,府内处处烛光盈盈。
此刻的膳厅,更是被烛光萦绕,温馨而静谧。
膳厅四周,上、中、下三层墙壁上,星星点点悬挂着烛灯,其间还摆放着造型精美的高脚烛台。一张大桌居于中央,桌上八支小烛,烛火摇曳。
桌上摆满佳肴,荷叶鸡、清蒸鲈鱼、回锅肉等寻常美味香气四溢,并非如外人所臆想的那般血腥猎奇。
除了一旁侍奉的侍女,膳桌旁只坐着三人。谢无僵居中而坐,左右分别是爱女谢小语及其生母凌语儿。
谢无僵已达食气者神明而寿的境界,辟谷已久。他闭关修炼,动辄数月,更有两三年不出本命黑棺之时。
谢无僵今天下午还在本命黑棺修炼,却被管家袁辰唤醒,听闻了近日湘城发生的种种,尤其是那惊才绝艳的赵人杰。
此时膳桌上,谢无僵面带笑意,不时为宝贝女儿夹菜,听着她叽叽喳喳地抱怨:
“爹爹,您没瞧见!那小贼坏透啦!总爱欺负女儿,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般凶我,他竟凶了我好几回!”
“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谢无僵还是笑眯眯的,点头附和道。
“可不就是!他何只是不开眼,他就是瞎了眼!哼,不过就是个小瞎子罢了。若他看得见本姑娘的容颜,怎会如此对我说话?必定也会同其他男子一般,对我恭恭敬敬。没错,一定是这样!”
谢小语原本气鼓鼓的,说到此处,忽觉自己找到了缘由,眼中顿时一亮,兴奋地用勺子敲了敲碗,惹来对面母亲一片白眼。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
“如此说来,若没了这张脸,我岂不是很讨人嫌?要是我的脸变得不好看了,大家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谢小语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向父母亲。
凌语儿忍不住轻笑出声,慈爱地看着女儿: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陵郡百姓众多,又有几人见过咱小语容颜,不都一个个把你喜欢得紧。”
“就是。”粗粝的嗓音里藏不住笨拙的宠溺,大手一挥朗声道:“别说小语美若天仙,就算生就一张蛤蟆脸,众人也得捧着、敬着!”
“爹!谁长蛤蟆脸了,你才蛤蟆脸!”谢小语杏眼圆睁,粉颊气得鼓如河豚,柳眉倒竖嗔道。
凌语儿倚着绣帕,在旁闻言笑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在烛影摇曳间流转。
谢小语气呼呼地跺脚,水眸泛起委屈的涟漪,“母亲竟还笑话我!今日若非命大,你女儿此刻早已是黄土下的冤魂了!”
“嗯?怎么?那小子还真动手不成?”谢无僵其实早就从袁辰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此时仍配合地板起了脸,向女儿提了问。
“怎么不敢!他胆子大着呢。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只要再往下用力那么一点点...”谢小语捏起象牙筷横在颈间,夸张地瑟缩着身子,长睫扑闪道:
“女儿我就人头落地啦!”
说完,吐着粉舌歪倒在桌案,青丝散落间,还不忘偷瞄父母的反应。
砰!
谢无僵猛地一拍桌子,把谢小语都吓了一跳,然后声色俱厉的说:
“好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待我擒住那贼子,定要扒了他的皮,抽光他的血,制成人干挂在城门上暴晒三日!”
“啊!那...那倒是不用啦!”谢小语对着爹拼命摇着手,赶忙说道:
“爹!你也太夸张啦!他又没有真的对人家做啥,只是吓吓我罢了,也是我不对,是我先吓他朋友的。”
“哦~?”谢无僵与凌语儿对视一眼,皆是一愣。女儿素来骄纵,今日这番坦诚,倒让二人又惊又喜。
谢无僵眼底闪过狡黠,故意板着脸凑近:
“即便如此,血灵郡主的颜面也不容轻慢!他一介草民,胆敢这样,简直大逆不道!不杀此子,城主府威严何在?”
“这不好吧?”谢小语问了一声,露出小獠牙。
“为何不好?”谢无僵乘胜追击。
“父亲你求贤若渴,一向礼贤下士。那小贼虽然态度差,但还有几分真才实学,父亲你若杀了他,岂不损了爱才的美名?就算是要杀,也不能让他死得太轻巧...”
谢小语眼珠子咕噜噜直转,两手握拳:
“须得让他跪着求我宽恕,再当着满城百姓的面赔罪!”
“这...”谢无僵和妻子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干咳了一声,看似铿锵有力地说道:
“说得也有理。那便饶他这一次,今后若我碰到那小子,看我不狠狠教训他一顿。”
话音未落,谢无僵陡然神色一凛——灵识所及之处,一道凌厉气息正破风而来,却被府中禁制层层阻拦。
守卫们尚未反应过来,只见禁制光芒大盛,刺目金光中,一道清朗之声穿透层层屏障:
“赵大胆之子赵人杰,求见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