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绕指青丝
湘城的元宵节热热闹闹，大街小巷都是各式各样的活动。
人杰一行人在附近区域逛了一圈。他们只是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小会，免得大家拘谨。
但也就在这一小会，人杰津津有味地见识了背棍和扭秧歌，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人“啪嗒啪嗒”踩起了高跷。耍龙灯的锣鼓喧天，一旁的舞狮子让他跃跃欲试。在猜灯谜的过程中，罗横赢得了一片热烈掌声，人杰虽然不明觉厉，但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
最令他难忘的，是那些走来走去的大头娃娃。
彩蝶说，这些大头娃娃头上头盔的样式，都是各个朝代举霞飞升的名人。远有亚圣、科圣、南华，中有飞将军、字圣、卧龙，近有第一剑圣，诗仙等。
而在这群名人之中，还有一位奇女子，也是其中唯一的女子。
彩蝶说，她是千古第一才女，第一刀修，是世间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偶像，在女子心中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李白大人。
傍晚时分，赵府每个人都尝到了掌勺做的美味汤圆，有芝麻馅、猪肉馅、红糖馅，还有红豆和绿豆馅的。
平铨自从练了《血魔神功》，饭量越来越大，他需要吸收更多的能量来转化血气。后来修习禅宗佛法，整个人又胖了一圈，私下里说这叫“心宽体胖”。
他一个人就吃了十八碗汤圆。
冬香嫌烫，用筷子把汤圆一个个串了起来，然后小口小口吹着，结果汁水顺着筷子流了下来。她急忙将手抬高，让汁水儿又流回了汤圆里。
彩蝶看得有趣，也学着她的样子串了几个汤圆，丰沛的汁水儿跟着筷子流，等快到手边时又将手抬高，来来回回玩了好一会儿。
“好啦，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就粘牙了。”九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丫环这桌，用筷头在彩蝶手上敲了一下。
看一家人其乐融融，人杰感到无比满足，脸上挂着笑容。可笑着笑着，心里却不知为何冒出一些失落，一丝迷茫与伤感。
怎么会这样？
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莫名地难受，越是到了晚上，感觉就越是强烈，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人杰暗自沉吟：
我究竟是谁！
用完晚膳后，他破天荒地没有回主屋，说自己要一个人在后院走走。
九娘等人还以为人杰和原魏府的丫环们一样，都是思念逝去的亲人。彩蝶远远跟着，看着他的背影。
人杰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动，从前庭到后院，一路赏花看月。
是的，看月。
人杰心中讶异，今晚的月亮，竟然如此的明亮，完美无缺。
以往每次看到月亮，他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今夜，当看到那轮满月时，这股情绪变得越加不受控制，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忽然，他听到一阵琵琶声。
琵琶声遥遥，似哭似诉，如泣如凉，每一个曲调，似乎都在回荡着过去的时光。
那灿烂辉煌的风霜，难以忘怀的模样，仿佛要挣脱束缚，冲破枷锁，朝着人杰扑身过来。
伸手抓向虚影，却在恍惚间消失，等回过神，只剩下幽幽的琵琶声…
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正端坐在梅花树下。那人手捧琵琶，神色哀婉，声音悲戚，让人闻之落泪。
一曲终毕，那道身影抬起头，却见人杰正静静地站在身旁。
“啊！少主子！”
花月赶紧跪倒在地。她的情绪依旧低沉，颗颗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起来。你为什么难过？”
人杰在听到花月的歌声之后，心中那股情绪更加翻江倒海。如果不是强忍着，他此时恨不得仰天长啸…
“奴婢想念父亲了，看着天上的月亮，就仿佛是看到了他的脸。”
嗡！
随着她的话语，人杰头上一缕青丝散发出微弱光芒。他只觉脑海一阵轰鸣，下意识地抬头一望。
天空依旧是那轮圆月，但月亮上却多了一道半身人影。那道人影太美了，美丽得不可方物。
螓首蛾眉，齿如瓠犀，领如蝤蛴，发如衔霜。
她没有一丝瑕疵，是人杰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子，与这凡间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样。
她到底是谁？
她怎么有苏丞丞一模一样的狐耳？
我为什么会想起她？
为什么...
我的心好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光中的身影，温柔地注视着他，像是在和他说话：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泪水从眼中滚落。他明明在思念着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思念的究竟是什么。
梅花树下，人杰笔直地站在石板上。他沐浴在轻纱般的月光里，不断呜咽着，泪水涓涓而流。
对于晚上出现在月亮上的那个女人，人杰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猜测，这件事应该又和仙界有关。
花月和当时站在远处的彩蝶，只当少主子是想念自己的父亲了。
……
这一天，对于赵府来说是一个大日子，人杰要正式入学天道书院。
天色未明，赵府上下所有家丁和丫鬟都忙碌了起来，将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祈年披上了一套黑铁灵熊宝鞍。
它清晨一口气吃下五头牛，牛肉全部在高汤里熬制六个时辰，里面还加了数种它喜欢的调味料。
它的心情很好，那些家丁刷毛的技术也不错，此时乐得哼哼两声，然后毫无征兆地打了个滚。
要不是这些家丁们反应快，恐怕就出人命了。
人杰用完早膳走到门口的时候，赵府人已经齐罗罗排成了两列，其中家丁就有二十多名。体型庞大的祈年跪伏在地上，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街坊邻居们纷纷跑过来，一脸好奇地在远处观望，窃窃私语。
一些五鬼帮的帮众沿街巡逻。他们早在几日前就和途径民众打好了招呼，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从现在开始，赵公子每天都要从这里进出上学，不要大惊小怪，多生事端。在这段时间里，谁也不得拥堵，不得围观，不得靠近，否则就会被五鬼帮请去喝茶。
九娘理了理人杰的衣襟，仔细叮嘱道：
“人杰，无论你在外界的地位如何，进入学堂之后，都要以礼相待，尊师重教。
行拜师礼后，你要对开蒙夫子尊敬，他就相当于你的第二位父亲。他不仅会教你读书，还会教你求知，教你做人做事，教你‘修身齐家平天下’。
这才是你爹要你进书院的目的！
万一开蒙夫子品行不端，为人不正，你也别冲动，将此事禀报给书院，请‘老夫子’来定夺。
姨娘已经给你报好了名，报的是你这个年龄段的童生班。
小黑虽是书童，但他若和你在一起，身边必须要有铨儿镇着，所以他干脆不与你一同上学了。好在彩蝶上课的地方离你不远，有事可以喊她去办。
若是书院里有人让你心中不快，记住，千万不要在书院里动手，那是对创世至尊的大不敬。
你呀，平时要注意身份，别遇见事情就自己上。
还要给身边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如今彩蝶不一样了，已经有了大神通，你以后可不能只拿她当丫环看。玉不琢不成器，有什么要必须处理的，让彩蝶、铨儿或小黑放手去做。
别总是像老母鸡一样护着他们。你爹当年教导你的那些师兄，一个个也是下过狠心，没少让他们见血。
王对王，将对将。
你若手痒，可以让铨儿找吴长老借天墟一用，在里面和祈年练。也就祈年皮厚，别人可没法子与你交手。”
“年！”身后的祈年突然不满地叫了一声。
“我会让吴香主给你引路，陪你上下学，你万一真看上了哪家姑娘，等回到家后再跟姨娘说。”
“好的，姨娘，那我们走了。”人杰应了一声，带着彩蝶瞬间出现在祈年的背上。
两人依旧是彩蝶在前，人杰在后。只是，这一次人杰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了。
“轰隆隆”一声，祈年站了起来。五鬼帮的吴香主，这个赵府的一号家丁，也回过头来，在前面给祈年带路。他此时身穿赵府家丁服，上面绣着一个醒目的“赵”字。
湘城天道书院位于东区，离赵府尚有一段距离。
第六横街的学子，从这里走去书院，起码要大半个时辰。祈年步子迈得大，去书院只要一炷香左右。
“快快快！赵公子起程了。”
今天是第一天上下学，五鬼帮众可不敢怠慢。田帮主说了，这一路上，绝对不能有半点闪失。
他们已经抓住了十多个“大胆狂徒”，这些人有准备向赵公子求助的，也有想投奔赵府的。
这还不算什么。
赵公子上学的消息也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导致这条路上出现了一些怀春少女。
几位尚未婚配的年轻女子，天还没亮就从别的地方赶了过来。
她们蹲守在路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从兜里掏出家里准备好的包子和馅饼，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有的姑娘家还怀揣着横幅，有的上面写了赵人杰的名字，还有一些本身就是准备去上学的书院子弟。她们提前绕了点路，在准备好的手绢上写下了原创情诗。
大唐民风就是如此的开放。
这样坦率示爱，不但不会被嘲笑，还会引人欣赏。若能当场写一首好诗流传出去，博得天下美名不说，还能得到书院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