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书院学规
书院高层和丁丑一班的学员，都是一脸懵逼地望着坐在最后面的人杰，以及周夫子在几案前痛哭流涕的身影。片刻后，周夫子的脸色涨红，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神色一振，气势一变，接着大声说道：
“咳咳！同学们，大家都跟着我一起执笔，认真听好了！
第一笔，点为侧，如鸟翻之下。
第二笔，横为勒，如勒马之缰。
第三笔，竖为弩，如尽全之力。
第四笔，钩为趯，如轻跳之貌。
第五笔，提为策，如策马之鞭。
第六笔，撇为掠，如篦掠之发。
第七笔，撇为啄，如鸟啄之物。
第八笔，捺为磔，如刀劈之势。
八法成永，亦成万字。描红开笔，入学礼成！”
学生们被人杰和周夫子的气势所慑，慌慌张张跟着写下了人生中第一个字。到了最后，真正能把这个字写得像模像样的，连一半的人都没有。
入学礼全部结束后，院长萧如华向人杰告辞。周夫子让学生们休息了一盏茶时间，一会还有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小课。
冯双双看人杰拿起书本，正在一页页地翻着，好奇问道：
“先生，我的名字叫冯双双，天生有耳疾，修练的也是《天心我心决》。您已经能用心眼把这些字看得很清楚了吗？”
“嗯。”人杰应了一声，转头在冯双双的耳边扫了一眼。
冯双双连忙运功，在她的耳边留下了一对若隐若现的耳状文身。
“练得还可以。”人杰点点头，又开始翻阅起来。
冯双双被夸得心花怒放，她强忍着紧张的情绪，期待地问道：
“先生，您刚才施展的就是性光吗？您是不是就像传说中的那样，用性光来开眼的？”
“嗯。”
“真厉害！除了不知是否还在的几位鬼仙，当世也只有您和芮尘大人练成了性功。可是，您的性光为什么是金色的？和书中说的，还有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那是因为他们没练好。”
“……”
“我...我能再看下您的性光吗？刚才我写字的时候，都没有细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真想看？”
“嗯嗯嗯，想看想看！”
“始解。”
“……”
冯双双和人杰搭话的时候，其余人都是默契地不作声，整个学堂落针可闻。尤其是坐在后排的同学们，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看到人杰睁开眼睛，金色的光芒落在冯双双的身上，然后又收了起来，继续看他的书。
而冯双双像是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人杰，久久没有说话。此时周夫子已经走到了几案前，准备开始讲课了。
“天啊，冯双双这是在干嘛？怎么还不和先生说清楚规则，她是不是想食言，要霸占我们的位置？”
同学们都慌了。她们知道最关键的就是第一个人，若是这家伙脸皮厚，耍赖皮，第一天就在人杰前面撒了谎，那可就麻烦了。
噔！
一声悠扬的琵琶声响起，冯双双回过神来，只见坐在左后排的小花魁慕容池朝她拨动了一根弦丝。
迎着所有女同学吃人般的目光，冯双双小脸涨得通红。她压下心中的震撼，颤声向人杰道：
“先...先生，大家都想向您请教问题，以后班里同学能不能每天轮流坐我这个位置？”
“无所谓。”人杰没有转头，而是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冯双双如释重负，食指中指叉开，对着虎视眈眈的同学们比了个手势，然后就听见周夫子拿戒尺在几案上敲了敲：
“同学们，现在我给你们上人生中的第一堂课。
这堂课的内容，不是你们桌上的那本书，而是一条学规，一条我们天道书院传承了千万年的金规。
每一个字，你们都要牢记于心。
现在，照着之前的‘永’字，跟着我在剩余白纸的描框里，将学规中的字一个一个写上去。每一笔，每一划，都要试着用刚刚学会的八法诀窍。
在下笔前，先用心去想，下笔后用心去记。
在放学之前，我会给你们布置作业，一会谁把学规的字写得最差，今日的作业量就翻十倍！”
“啊...”
女生们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矜持，教室里一片哀嚎。
“好了，现在开始跟着我一起写学规：
求学之要，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
修身之要，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处事之要，勿入无益身心之境，勿展无益身心之书。
接物之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周夫子念得慢，也写得慢，当所有学生都写完了学规，窗外的午息铃声才刚刚响起。
“你们在学规上署好名字，交给我就可以下课了。膳室在南区，一会出了学堂，跟着师兄师姐们就能找到。”
冯双双把自己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按照她现在的实力，本不至于弄成这样，主要是她的心已经乱了。
写字前，她就被性光夺了心智。在写字的过程中，她又忍不住天人交战，在臆想和初衷之间来回挣扎。
永字八法，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非常地困难。
这些学生大多数因为各种原因，今天是第一次写字。第一次就想通过描红的“永”字，然后将每一笔都用在其他的字上，考验的不仅是模仿力，还有对力量的掌控力。
连堂堂后天九品的高手都写得额头冒汗，再反观人杰，他的表情虽然严肃认真，可写起字来，却是轻松惬意。每一个字棱角分别，工工整整，简直就和书本里的一模一样。
不，甚至比书上的文字还要生动，还要锋锐！
周夫子接过人杰交上来的学规后，抚摸着自己的胡子，脸上倒是没有露出太大的意外之色。
要问这个世界上，谁的手最稳？那绝对是刀修无疑。
先生不愧是刀道奇才，第一次写出来的字不仅刀刻斧凿，而且每一笔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刀意。
传闻有些强大的刀修，例如李清照大人，留下的墨宝都是稀世珍藏。其中一些威力强大的字帖，人们甚至不敢轻易展开，否则，元婴修士都会有性命之危。
人杰是最后几个交卷的，递上学规后已经算比较晚了。但等他出了学堂，却发现班上同学竟然都没走远，此时一个个杵在门口，一动不动，低着头，瑟瑟发抖。
原来是彩蝶来了。
她身姿挺拔，背着一把长剑，宛如一朵绽放在人群中的青莲，俏生生地站在门外。瞧见人杰出来，彩蝶眼眸一亮：“主子，你们第一堂课也是写学规吗？”
“嗯，我发现写字还挺有趣的，和用刀有点像。”人杰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着手腕。
彩蝶马上接口道：“那回头我们叫妍管家去寻些上好的笔墨来，奴婢也想跟着主子一起研习，说不定能从这横竖撇捺间悟出些独特的剑法呢。”
“好。”人杰点头应道，心中对彩蝶的想法颇感新奇。
“主子，您一会有什么想吃的么？”彩蝶关切地问道。
“书院里有没有油炸汤圆？”人杰想起那熟悉的味道，不禁有些期待。
“奴婢这就吩咐侍童去庖屋交代一声。对了，萧院长说要邀请您共进午餐，看他那急切的模样，怕是准备了一箩筐问题等着问您呢。奴婢想着您刚入学堂，定是想自在些，便自作主张替主子推掉了。咱们去膳室用餐，也能落得轻松。”
“好，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跟我说。”人杰对彩蝶的安排很是放心。
“是。”彩蝶微微欠身。
等人杰和彩蝶的身影渐渐远去，众女生们才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彩蝶的出现，让她们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她的身法，连冯双双和慕容池都没有反应过来，更重要的是，她小小身躯上隐约散发出的骇人气势。
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帝女之气，睥睨天下，俯视众生。她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目光，让所有人都有一种，她在看待一群蝼蚁的错觉。
“我的天，这位彩蝶姑娘好可怕，我怎么感觉她身上的威严，比血灵郡主都要强大？”
“听说在遇到先生之前，她就是一个胆小害羞的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不可能吧？是不是搞错了，难道是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是真的，我在来之前对赵府的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赵彩蝶原来就是个无名无姓的普通丫环，被唤作小翠。
先生父亲失势时，她没有跟着其他夫人和丫环逃走，反而勇敢地留了下来。所以，自从先生回归后，她就成为了先生身边唯一一位通房丫头。
她被赐名为赵彩蝶，从此一步登天，深受先生宠爱。
但她从来都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武举天墟那天你们也在场，她当时连年兽的头都爬不上去，又怎么会是习武之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强！这是什么功法？这是何等的神通？别说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过！
她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在实力上超过了我？
我冯双双辛辛苦苦十多年，拼命修炼，耗尽无数家财，多次出生入死，才在江湖上用命搏来一个女侠的生命。
结果还不如她几日之功！
我上午思前想后，也只有一种可能，定是先生所为！
你们想想，先生怎么成为近万年来唯一一位被至圣认可的人的？他都还没开始读书呢！因为武功？不可能。学无先后，达者为先，这个达从来就不是指的战力，不然木宗主早就成先生了。
所以说，会不会是和彩蝶大人的异变有关？
大人们常说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原来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见到彩蝶姑娘，大概有几分明白了。”
众女面色复杂地听着冯双双在那絮絮叨叨，心里也止不住五味杂陈。她们在小小年纪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常。
世事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