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堂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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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的天堂小镇》——32

32

“海文号”到底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消失的,似乎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从我二十五岁这一年开始,镇上便彻底告别了与“出生”和“死亡”有关的所有事情,诸如妇女怀孕,诸如重病号进城堡。

最近小镇流传着一种说法:是人们的脑门都有一颗“黑痣”的原因,导致妇女们不再能怀孕同时人们也不再有染上重疾的机会。

这真是真实的谎言。

我一直认为高智商的人自欺欺人起来,就连“真实”这个词都会退避三舍。

有一件事倒是真的:自从东方夫人的遗腹子七年前忽然早产、降生在医院,而不巧她彼时不知道靠什么凭一己之力竟然抵抗了麻醉药的威力刚好醒来,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活生生出现在手术台上哇哇大哭的时候,拼却了性命也要留下那个小男孩“丹尼”,还扬言如果敢动她的丹尼,她就要替丈夫替天行道施展她的本领、谁也别想好过……

这些虽然只不过就是传言,但小镇的医院确实从来就没有人敢如此放肆过。

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对于东方夫人真正的职业还是一无所知。但是存在即合理,没有一点过人的本事,紧紧凭借“东方夫人”这个称号,想必她也不会在东方已经死了的情况下依然留下来直到孩子出生。

我倒是很佩服她的勇敢,并笃定她一定是处心积虑想尽了一切办法让自己能在产床上忽然醒来。

东方夫人的脑袋里一定承载过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很奇怪的是,几天后当东方夫人抱着她的小孩从医院走出来,人们发现她变了——变得满脸平和幸福,好像忘了自己那些发狠的话,忘了自己曾怎样拼却了性命把手术室折腾得乱七八糟。

“只要丹尼没事,我就开心……只要丹尼没事,我就开心……”这个曾经无比高贵的女人逢人便说这句话。

女人们认为她疯了,有人说通灵师这种行业的人本来就不该允许来小镇,还有人说他们夫妇本来就是疯子,作家遇到通灵师——天知道能维持正常的几率还有多大。

但这都是人们的猜测,我倒是一直对他们的组合非常好奇。

因为出了这件事,我妈曾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肯回家。

人们开始由质疑她的麻醉药渐渐发展为质疑她的所有药。想要令人信服,当然得靠实力再次崛起。

我想起迪子在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你是唯一出生在小镇的人。”我知道根本无从寻找答案,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只能因为我妈是——商医生。

现在,我不是唯一的了。

“小丹尼”按照年龄推算如今应该有七岁了,但是很奇怪,他的个子一直就不长,好像还是三岁左右的样子——这也很容易解释,他毕竟是个早产儿。

东方夫人“护犊子”就像个疯子一样,所以尽管丹尼只有一个三岁小孩那么高,也断然不敢有人取笑。

人们的悲悯之心还是有的——特别是在一个绝对劣势的人面前。

城堡开始废弃。

老葛是城堡里唯一留下来负责看守的人。那些白衣天使好像都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都“转型”了还是离开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从前在这里认识的“白衣天使”们会不会都是机器人,这个想法有时候让我自己都打寒战。

总之这两年有很多人议论说,这才像是真正的天堂小镇,虽然没有了出生,但也没有了染病和离开——不,死亡。

“老葛!师父!”隔着大铁门,我的声音回荡在城堡前空旷的草地上。

老葛正一个人在院子里除草,我的出现令他满脸洋溢着开心,他放下除草机,大踏步走过来开门。

“不是可以用机器除草嘛,何必亲自动手。”

“不一样啊,可以闻到草里面的香气啊。”

“我不爱闻,老葛,那根本不是什么草香,那是草被割了头流血的味道。”

“哈哈,简,你还真是个写小说的材料。”

他打开大门,由于年头久了,那两扇大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我看着他手里那把造型奇异的大锁,以前的看门人——不,我舅舅,每每把那把大锁从门上卸下来的时候,我都曾经幻想过自己也能拥有……奇怪,现在竟然看不到老葛拿着钥匙来开门了。

“老葛?你不用钥匙的吗?”

“我早就不用钥匙了啊,我有独门秘籍能打开它,你信不?哈哈!”

我看了看他的两只手,确实没有钥匙,“你取笑我。”

“我哪能取笑大作家。”

真不知道老葛还会身怀什么绝技,从我十四岁跟他学射箭起,就感觉他像一个“超自然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其不意地惊到你。

“简,你真的不再射箭?”

“你认为我还有脸射箭吗?”

“毕竟不可能总把肚子看成靶心吧!”

“老葛!”我的窘迫被老葛逼到了墙角。

“简,技术真的会荒。”

“我知道。今天你陪我逛逛城堡吧,就当我帮你打扫卫生了。”

“确实有一个多月没进来打扫了,怎么,你又来体验生活?下次能在不体验生活的时候想起你师父吗,简。”

“我哪有那么没良心啊老葛。他们不给你分配清扫机器人的吗?”

“我没要,我一个糟老头子,正好活动活动。”他步入城堡的楼梯间,钻进去,拿出来几种清扫工具——这些工具都是老葛自制的,虽然没有机器人的“完全替代”作用,倒也十分有趣。

“老葛,这还是上次那把苕帚吗?怎么感觉怪怪的。”我按动苕帚上的一个小按钮,看着它扭动起身躯,有趣极了,特别像大姜跳舞,胖胖的身躯一点不妨碍律动感。

“就是聪明,也只有你能看出不同。”老葛接过苕帚,用力扭了一周那苕帚头。

“嚯!你这是爵士苕帚啊!”我看着地上连唱带跳的苕帚忍不住大笑。

老葛索性接连扭了好几把苕帚的苕帚头,一一放到地上。顿时间几把苕帚惟妙惟肖地组成了爵士乐队,居然还配有声效!

“像不像切小姐的乐队?像不像?”老葛望着几把苕帚得意极了。

我瞠目结舌,“不能太像啊!你怎么做到的老葛?怎么做到的?!”

“简,只要你开心,我没有做不到的啊,我是你师父。”老葛收起笑容。

忽然间眼眶一热,“老葛,咱们去阁楼看看?”

“又不去爸爸的房间了?这几年你每次来都要去阁楼看看,阁楼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去那个房间有什么意义,再去,他也是回不来了……去阁楼!”

“老葛,怎么没声音了?”我站在那五十级台阶下面,把头发用手拢起来,露出两只耳朵使劲听。

“从来也没声音啊!简,你的耳朵可能是彻底痊愈了。”

我真后悔没把琼带过来,除了他,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让我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懂!写那些神神怪怪的小说也实属不易,难怪小孩子们喜欢啊,连我这糟老头子都爱看呢。”

“老葛你成熟点行吗?”

“不行啊,我成熟了,你就觉得我无趣了,哈哈!不打扰你了简,你自己体验吧,待会走的时候去我那喝一杯啊,别忘了!”

“知道啦!”

我们喝的当然是酒。

从大姜那里当然不能一次买一瓶。小镇的酒仍是限量的,但我现在有票子了,自然就有办法带出来,一杯杯——攒够了,老葛也就有酒喝了。

自从知道了“戒酒中心”的事情,老葛知道绝不能喝多的道理。

听见老葛下楼的声音后,我坐在台阶下,从兜里掏出小录音笔,“我现在又来阁楼了,这几次都没有听到声音,我正在考虑老葛的话,是不是我的耳朵真的好了,下次还是需要带琼过来确认一下……”我扭身,抬头望了望门上大锁头上的丑陋怪物,有点远,还是看不清,“不过,这里的气氛倒是我喜欢的,适合……”

门内,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