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扬州首富李玉生的独女李一柔在大婚之日被人杀害,这件事情在扬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谁都能说上几句:李小姐怎么死的、死在哪里、因何而死等等,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是说得人太多了,贺邵在糕点铺听见有人说李小姐是被人捅死的,丫鬟一推门就尖叫着跑出来了;走了两步,来到水果摊子上,小贩跟贺邵说,是上吊死的。
“肯定是先勒死,然后伪装成上吊。”
贺邵当个笑话听听,心说扬州城里的百姓怎么都跟说书人似的,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
不过,他还是从这么多的故事中发现了一丝不寻常,因为大家都说,这个杀人凶手是一个叫祝融的人。
祝融此人,他倒是听说过,据说是无门无派,亦正亦邪,因而被武林盟称作妖女。有些邪教也不大看得惯她。这么一个人,若说杀害无辜百姓,倒也不是不可能。
昌奇卫正与福源酒家的小二闲聊,小二说,那天店里很忙碌,门外已经挂了牌子,三天不营业。他在后厨帮忙,正是凉爽开春的季节,他和几个厨子热得满头大汗。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说,“这下赚翻了,半年都不用开张了。”
“那可不!我昨天兴奋得一夜未睡!”
“哟,那你今天还有精神干活吗?”
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主厨让他去问老板什么时候上菜。他刚走出两步,一直在前厅帮忙的同伴就跑了过来,告诉大家一个惊天消息,“李小姐死了!”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小二手舞足蹈地说,“我们都跑过去看,但是被李府的家丁轰了出来,后来听人说,李小姐的闺房屋顶上烂了一个大洞,凶手是从洞里爬下来的。”
贺邵笑了笑,喊道,“四师弟!”
昌奇卫转头,“二师兄回来了?你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给小师妹买的一些水果和糕点。”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小师妹呢?”
小二见状,便说,“客官你们慢聊。”
昌奇卫说,“在房间里打坐。”
贺邵一撩袍子坐下,为自己到了一杯茶,“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前几天,扬州首富的女儿被人杀了,大家都在议论。”
“议论些什么?”
昌奇卫刚想把小二的话转述出来,一转念,说道,“师兄,你出去了一趟,不会什么都没听说吧?”
贺邵笑而不语。
昌奇卫往嘴里丢了一块糕点,“师兄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了。”
“怎么能说是欺负你呢?你可知道,关于这件事,扬州城里的说法多了去了。”
昌奇卫的脑袋立马凑了过来,“哦?都是怎么说的?”
贺邵用剑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忘了我们下山的目的,这些流言蜚语和我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师父让我们下山就是为了让我和小师妹开阔眼界,增长经历修为,扬州首富女儿之死就很值得深究!”
贺邵冷冷一笑,“伶牙利嘴!知道为什么你排行老四,却和小师妹一起下山吗?因为你的心智跟十七八岁的小师妹没有区别。”
“哇,二师兄你这么说,可太令人伤心了。”昌奇卫作西子捧心状,说,“小师妹练功可比我勤快多了,二师兄你拿我和她比,小师妹要是知道了,一定得气死。”
贺邵刚想回呛他,就听见旁边一个人粗声粗气的说,“小二,上酒!”他一出声,周遭其他声音都静了下来。
他循声望去,一个肥胖如牛的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马褂,背后一把不知是剑还是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反手一抽,把那东西哐得放到桌上。他身边还有一个同伴,身材与他截然相反,腰间挂了两个酒葫芦。
小二呆了一阵,然后慢慢走过来,离那桌子还有一米的距离,胖子说,“站过来。”他用脚尖点地,示意他走到这个位置,小二慢腾腾地挪过去。
胖子背对着贺邵和昌奇卫,见小二脸色难看,就以为是胖子做了什么凶狠的表情或动作,昌奇卫小声嘀咕,“好大的气派。”
贺邵说,“定是江湖人,不知是哪家的,你我小心点。”
昌奇卫点头,“看着就不像好人。”
贺邵心说不好,还未做些什么,只见那两人转过身,眼珠子来回盯着他二人,“刚才的话谁说的?”
昌奇卫一时愣住,贺邵好歹见过世面,很快镇定下来,“愚弟小孩心性,口不择言,在下给二位兄台道歉,望二位兄台多多包涵。”
胖子是一副歪嘴凸眼的相貌,鼻孔穿了一个铜环,如同农地里耕田的老黄牛。瘦子的相貌倒没这么吓人,只是从嘴角到耳垂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看着好像一张嘴裂到了耳垂。
这二人相貌奇特,头发也另类,乌糟糟的像鸡窝。
昌奇卫从未见过这等人,贺邵从前行走江湖时倒是远远遇到过几个,知道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眼下只有他和师弟二人,还是不要徒惹事端。
胖子见他二人打扮不似一般公子哥,身侧还挂着一把剑,便问,“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贺邵说,“小门小派,不足挂齿。”
“小门小派也有姓名,你说来听听。”
“都是一些山村野夫罢了,今日是我和师弟第一次下山,不懂规矩,惊扰了二位,望二位海涵。”
胖子站了起来,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行动而一抖一抖的,“说得好听,我瞧你二人举止谈吐不凡,不肯据实以告,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贺邵和昌奇卫也站了起来,两相比较,这个胖子的身材实在高大肥硕,整个体型足足是贺邵的两倍,一般人都得抬头看着他。
“哪里的话。”贺邵挡在昌奇卫和胖子的中间。
气氛一时凝滞,火药味十足。店里的其他人都不敢吱声,有几个客官已经悄悄走了。掌柜赶紧让人去找老板,自己则躲在柜台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只见瘦子咧嘴一笑,脸颊的伤痕好像活了过来,他开口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小六,不要吓唬两位小兄弟了。”他走过来,矮小瘦弱的体型让贺邵松了一口气。尽管不知道对方的武功路数,但体型小一些,总是好对付的。
瘦子问,“你们从哪里来?”
“中州伏牛山。”
“原来是从中原来。我晓得伏牛山,数年前去过那里,那里有一群盗匪,不知如今如何了?”
“已被官兵铲除了。”
“甚好。伏牛山是不是有一个叫伏牛派的?”
贺邵本就存了这个心思,便说,“是的。”
他不明说,瘦子只当他初入江湖,心思单纯,就也不点破,将他和昌奇卫认作是伏牛派的弟子。他说,“伏牛派也不算小门派了。”
贺邵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念叨的大门派。”
“这倒是不假。我叫小五,他叫小六。我同你们派的小师叔有些交情,请代我向他问好。”
他们同伏牛派有什么往来,贺邵自然不清楚,但小五这么说,他便应了一声好。
贺邵所担心的,都没有发生。
小五拉着小六在一旁大肆饮酒,别的客官都渐渐放松,酒楼里的声音再次嘈杂起来。酒楼老板悄悄来了又走,竟是谁也没惊动。
昌奇卫说,“好生奇怪。”
贺邵坐了一会,拎起水果和糕点往楼上走,顺便与小五小六告别。小五微笑目送他,小六倒专心喝酒。上楼的时候,他让昌奇卫走在前面。一直走进小师妹的客房,他都觉得有一道视线始终在盯着他。
“这里不能留了,夜里我们就走。”
小师妹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贺邵说,“楼下碰见两个江湖人,约莫是天丑帮的。这个帮派是邪教,帮众各个丑陋不堪,行事狠毒。刚才我和你四师兄与他们打了一个照面,怕是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