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宋妍和宋薇
宋妍下班很早,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说家里有事,急着走了。宋妍不大高兴,但脸上并没有恼怒。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作为副市长夫人,她练就了一身本领。不多言,不妄语,多听,少说。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她算老几。保住自己,是最大的人生哲学。
宋妍个子不高,脂肪却堆积如山,整个人圆墩墩的,壮实而丰富,看着很是喜气。
还好,郝敬堂回来得也早。不,应该说是比平日里的任何时候都早。调任汉东市副市长以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早回家过。
宋妍没有说话,站起身去厨房,把热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桌上。
两个人吃饭,饭菜很简单,但是精致。
水煮大虾、红烧鲍鱼、清拌秋葵、清炒芦笋、每人一盏冬虫夏草炖鸽子汤。
宋妍静静地摆好饭菜,看着脱去外套的郝敬堂走过来,坐在桌前。
她也拿起筷子,无声地吃起来。
饭桌上只有轻微的咀嚼声,间或有筷子碰在瓷碗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郝敬堂工作忙,应酬多,很少在家里吃饭。确定要回家吃饭时,他会提前给家里的阿姨打电话。
就连宋妍也并不确定他什么哪天能回家吃饭,往往是她回到家,见阿姨在准备两个人的食材,才知道。
不过他回不回来吃,饭桌上的气氛都是一样的,冷而无趣。
宋妍有时候想,还不如永远不回来。她一个人很是自在啊,可以边吃边看剧。喜怒哀乐都是可以帮助消化的。
郝敬堂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碗筷,并摘下了金丝边眼镜,露出了一双透着憨厚笑意的眼睛。
“阿姨呢?”他突然开口问道。
宋妍还在喝汤,慢慢地品味着鸽子肉的柔嫩和细致。头也没抬,她道:“今天她家里有事,回去了。”
今天的饭菜都是她端上桌的,现在才问阿姨。算了,他对这个家,对她这个人,一向就是这样视若无睹的。
多少年了,现在何必介意呢。
“今天陈书记找我谈话了。”郝敬堂说。
宋妍送到嘴边的勺子停了一刻,只是一刻。她悠然喝下一口汤,没有回答。
郝敬堂在家里几乎不谈工作,她对他的工作也知之甚少,根本不可能实现平等对话。
今天的话题有点突兀,但宋妍并不在意。
他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夫妻俩几乎没办法正常交流。彼此的眼神都很少对视。
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屈指可数。
宋妍忽的心中一凛,那件事!
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是他们夫妻间的共同话题呢?
她依然不动声色,低眉顺眼,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汤汁。
汤有点咸,胡椒的味道也太重,明天要跟阿姨交待一下,像这样食材天然的汤,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
“宋薇,”郝敬堂终于说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宋妍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了下来。
“什么怎么回事?”她停下勺子,眼睛看着碗里的汤。
“今天陈书记找我谈话。”郝敬堂又说。
刚才说过了呀,有必要重复吗?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从来都是直入主题,三言两语解决问题。
何必拐弯抹角呢,谁还不知道谁呀?
“嗯,”宋妍有点不耐烦,可是并没有抬头。
“陈书记,”郝敬堂也没有看宋妍,不看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表情。
千年一面,说的就是她吧。
结婚后,他们其实有过一段时间的蜜月期,也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
可那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快就厌倦了。
之后就是两地分居,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见上一面。
见面时多半是晚上,两人都急不可待,手忙脚乱,三下五除二就办完了事,然后穿上衣服各自安睡。
再往后,他升了副县长、县长,工作更忙了,回家的时间也更少。
三个月半年才回一趟家,是常事。他甚至都忘了这个女人的样子。
女人也闹过,哭骂、查问、跟踪,最后不了了之。
两个人的关系维持着,是因为有儿子。儿子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两人就更是形同陌路了。
宋妍从不提离婚,郝敬堂也不提。他们俩的默契很明确,为了儿子,他们要在这牢狱般的婚姻里把日子过下去。
郝敬堂调任汉东市副市长,更不能离婚了。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把两个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一点。但两个人之间的仇恨也更深了一层。
“陈书记,”见宋妍没有反应,郝敬堂又重复了一句:“陈书记
给我听了一段录音,是宋薇的。”
宋妍终于抬起头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什么录音?”
郝敬堂说道:“你要听听吗?”
宋妍放下勺子。
这就是要听的意思吗?
郝敬堂站起身,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U盘:“陈书记说了,这是我的家事,让我自己处理。”
宋妍拿起U盘,走进书房,把U盘插进手提电脑的USB接口。点开了文件。
宋薇柔弱的声音响起:“我叫宋薇,郝敬堂是我姐夫,宋妍是我姐姐。
我大学毕业后找工作,暂住在我姐家。郝敬堂趁我姐去欧洲学习不在家的时候,强暴了我……
我姐回来了,我告诉了我姐,我姐先是说要给我做主,但后来却什么也没有做。
郝敬堂后来又多次强暴我,我身体瘦弱,根本没办法反抗。我不愿意成为郝的玩物,闹着要搬出去。
一天晚上,我姐给我喝了杯橙汁,让我好好休息,说明天一早就带我搬出去。
第二天早上醒了,我竟然在精神病院里……
我反抗过,挣扎过,可医生说我有间歇性精神病,没有行为能力,我姐是我的监护人,她有权决定我呆在哪里。
我没有精神病,我之所以落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郝敬堂这个衣冠禽兽。
我要实名举报郝敬堂,还有我姐宋妍,他们俩狼狈为奸,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我要出去,我要活得像个人。”
宋薇最后的声音近乎嘶吼,宋妍静静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
“怎么回事?”郝敬堂问道。
“宋薇,”宋妍目不斜视,声音轻柔:“她是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