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武士疲敝

以上是大名财政窘迫的情况。大名以下的幕士和藩士的境况更糟。

一、幕士的经济状况

德川家齐在世的文化年间，有一本书记录了当时武士阶层的窘态：“而今俸禄为十万石的人的境况不及以前俸禄为五万石的人。”武士阶层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代代世袭禄米。乍一看，这一点令人羡慕不已。然而，武士阶层仅靠有限的禄米是无法做到一家人衣食无忧的，更无法追求享乐。武士阶层除禄米之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德川幕府也严禁武士阶层挣外快。禄米成了禁锢武士阶层的桎梏。在宝历年间，幕士困窘，妻儿老小饥寒交迫，只得将盔甲、武器拿到当铺换钱度日。盔甲、武器是武士的命根子，不是迫不得已的话，是不会当掉的。到了宽政年间，轮值武士登城执勤，没有穿的，只好央求当铺借给衣服，当天下班后把衣服赶紧还回当铺。幕士穷困，实在过不下去时只能靠赊账、向亲戚朋友借钱度日。如果没人借给钱，幕士只能去借高利贷。债主担心收不回本息，就支付一定的好处费，让权门做名义上的债主给自己讨债。

幕士的俸禄有两种：其一，领地，上层幕士都有领地。上层幕士由于生活困窘，便逼迫领地内的庶民预缴未来数年的地租。不仅如此，幕士还向领地内的庶民强征临时性税金。领地内的庶民深受上层幕士之害。其二，禄米，下层幕士都靠禄米生存。到了幕末时期，旱涝灾害频仍，有的年份地租收不上来。因此，有领地的幕士会请求将领地上交德川幕府，转而从德川幕府那里领取禄米。有的幕士为了生活，把自己的禄米抵押给富商，提前把钱借出来，付给富商极高的利息。因此，幕士的生活越来越差。为了救济幕士，松平定信曾经强令富商免除幕士的债务。富商感到借钱给幕士风险太大，便以手头紧为由，不再借钱给幕士。幕士的生活更加难过。之后，德川幕府再三敦促富商借钱给幕士，富商因幕府出尔反尔，没有信用，找出种种理由拒绝借钱给幕士。于是，德川幕府指使浪人和市井无赖通过暴力逼迫富商借钱给幕士。富商无奈，只好借钱给幕士。幕士依靠借钱度日，生活越来越贫困。

天保十三年（1842年），为了救济债台高筑的幕士，德川幕府成立了町会所。德川幕府从国库中拿出若干钱借给背负巨额债务的幕士，每年七分利息，二十五年不变。德川幕府让幕士用这些钱还债，并规定从第二十六年开始，幕士向富商借的债务一笔勾销。然而，德川幕府的资金有限，能够得到这笔贷款的幕士很少，这项措施无法实施下去。于是，德川幕府让债台高筑的幕士无息分期偿还富商债务，并且命令富商今后依然借钱给未偿还债务的幕士。结果，没有一个富商认真执行这个命令。德川幕府又命町会所以每年五分利息贷款给债台高筑的幕士。然而，町会所的人阳奉阴违，把钱贷给信用好的富商牟利。这导致幕士们对町会所和德川幕府怨声载道。

幕士生活困苦，没有余力雇用奴婢。挑水、劈柴、做饭、打扫等一切生活琐事必须亲自来做。不仅如此，有的幕士还做些手工活，贴补家用。有的幕士住的房子漏雨，也没有钱请人来修。有的幕士被迫卖掉自己的房子，到陋巷和庶民住在一起。因此，幕士们根本没有精力和心情学习文化武艺。在幕府找不到差事做的幕士只能靠有限的禄米混日子。因为无所事事，幕士们赌博酗酒，生活更加困苦。

有的幕士为了生计，通过收养子的办法索要钱财。不管对方是浪人、农民、市井无赖，还是工商阶层，只要给幕士一笔钱，就能做幕士的养子，获得武士的身份。令人可叹的是，这些幕士本来有儿子可以继承自己的幕士身份，但为了眼前利益，在征得幕府的同意的基础上，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缔结了父子关系。这样一来，幕士把自己世袭禄米的权利和姓氏就转让给了养子，每个月从养子那里得到一些养老的口粮，终此一生。事实上，幕士中断了对祖先的祭祀。有的幕士在得到一大笔钱后诈死，将自己的姓氏、世袭禄米的权利转让给养子，自己到别人家里做奴仆。享保以前就有这种恶习，德川吉宗下令严禁此事。不过，不久便死灰复燃。到了幕末时期，幕府对这种恶习习以为常，见怪不怪，默许幕士这样做。这种恶习给农工商阶层跻身武士阶层创造了机会。有的庶民通过这种方式跻身武士阶层之后，凭着自己的才干由一般的幕士晋升为旗本武士。水野忠邦时的久须祐明是信浓人，出钱买了武士身份，最终升任掌管幕府财政的勘定奉行一职。久须祐明的儿子久须祐隽在幕末时期任大阪的町奉行。一般来讲，幕士很多都是跟随德川家康发家的三河武士的后裔。然而，因为用钱可以买到幕士身份，三河武士的血统已经不纯了。这也预示着庶民和武士的界限早晚要废除。造成这一结果的根本原因是幕士缺乏武士的修养，生活困顿，无法维持家业。买了武士身份的庶民，有的飞黄腾达，有的沉溺于享乐，败家之后，又把武士身份卖给其他人，自己又沦落为商人、手工业者等庶民，甚至沦落为市井无赖。

本来，幕士、幕士的上层旗本武士都有奴仆侍奉自己，但他们因生活困难，无法一整年雇用奴仆，只能在一年中雇用一季或者半年。这些奴仆中有不少奸诈之徒，利用主家的名声为自己谋私利，有的甚至和主家的女眷私通。

二、藩士的生活状况

由于各藩国的大名财政拮据，藩士的领地或者禄米也会减少。因没有其他的生财之路，藩士名为武士，实际上却过着庶民的生活，有的藩士生活状况还不如庶民。在这一点上，藩士和幕士是类似的。在江户执勤的藩士情况更惨。藩国大名为了救济藩士，偶尔会贷给藩士一些钱，但要收利息，所起的作用有限。在幕末时期，各藩国都实施俭约令，规定了衣服、食品的品质，严禁奢侈浪费。其目的也是救济藩士。这是因为有的藩士奢靡败家，被奴婢看不起。有的藩士在败家之后，生活还不如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