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亲的爱

我上面有两位哥哥和两位姐姐。而最小的我被父亲经常亲切地唤作“老女子”。“老女子”在我们这里是对家里最小最疼爱的女儿的称呼。所以，这老女子的称呼里，包含了父亲对我深深的爱。

记得小时候，我常常骑在父亲的背上把他当作马骑，而且还“驾驾”地喊着，父亲在铺着席子的炕上爬着转圈，任由我的小胳膊小腿在他的身上踢踢打打；有时候，父亲还会把我驾在他的脖子上，满院子飞快地跑，我张开双臂，嘴里笑着喊着：“哦，飞啦、飞啦、我要飞起来啦！”有时候父亲坐在炕沿上时，我会双脚踩在父亲脚背上，父亲双手抓着我的小手，我们面对面，父亲的腿前后荡起来，我整个人也荡起来，那种游戏叫作“荡秋千”。当时觉得父亲的手是无比的温暖，父亲的脚是那么的有力，父亲的笑容是那么慈祥，而我又是那么的快乐。

记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挨了母亲的打，但是清楚地记得父亲回家了，我一下子飞奔到父亲跟前，哭诉了我的委屈。父亲疼爱地抱起了我，在我的小脸上亲了亲，对母亲说：“你怎么把我的老女子惹得哭成这样了，以后要是再打我老女子我可要打你的。”他用那温暖的大手帮我擦掉了脸上的泪痕。父亲帮我“撑腰”了，别提我当时有多得意了，立即做个鬼脸给母亲，母亲假装生气地白了我一眼；和二姐去上学，偷拿了父亲的五元钱。那时候的五元钱对我们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能买好多生活用品，而我们却拿着五元钱买了好多瓜子、糖之类的东西和同学们挥霍了。后来被父亲发现了，可能是我中午回家睡着了的缘故，或许是父亲对我的偏爱，醒来之后听母亲说，父亲狠狠地揍了二姐一顿，而我却浑然不知。父亲竟然连批评我的话语都没有。要知道，那时候家里任何一个人要是犯错，肯定都会受到父亲的打骂，而我却是唯一可以逃过的人。其实，父亲对我的爱是纵容的。

后来我结婚了，父亲也一直为我家的小日子操着心。丈夫外出打工时，父亲会扛着犁帮我家犁地，那犁过的土地里踩下了父亲无数的脚印；盖房子时，父亲卷起裤腿拿着铁锹帮忙铲着沙灰，太阳底下的他挥汗如雨。

记得那年，丈夫准备买货车跑运输，资金不够，父亲把他在煤矿里挖煤赚来的一万元全都给我家垫上。还跑了很多趟信用社，求了很多情为我们贷来了五万元的贷款。六万元，对当时的农村人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他的这六万元真是为我们解决了大问题，让丈夫买到了车，跑起了运输。

因为我们买的是贷款车，每月要给卖车的公司打八千元的车款，所以到年底还信用社贷款时，钱却没有凑够。父亲决定把家里的两头大犍牛卖了，先把贷款还了。我坚决不让父亲卖牛，让老公自己再想想办法。父亲却说：“卖了吧，困荒时月的，家家都不容易，你让他去哪里想办法呢？牛卖了把贷款还了，然后贷出来可以再买牛。信用社的钱一定得还上，做人可千万不能失信。人一旦失信，就不会有人信任你，也不会有人再帮你的，以后的路也就会越走越窄。”

记得那是十二月雪后的一天，天非常冷，呼出去的气能瞬间在睫毛上结冰。地面全都被雪覆盖着，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吃完早饭，父亲穿上了皮袄，拉着家里能耕地的大犍牛到集市上卖。我站在大门口，看着父亲拉着牛，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向集市的方向走去，脚下还时不时地打着滑。我的心里无比的沉重与感动，也非常自责，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那可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也是父亲仅有的家产呀！他却为了女儿要变卖了。因为天气的原因，那两头牛便宜卖了近千元。父亲的这钱真是雪中送炭，让我家保住了信誉。父亲雪天拉着牛走的背影，这么多年来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心里满是惭愧和感动。

由于父亲当年的支持，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在城里买了楼房时，父亲高兴的好像是自己家买了楼房似的，他为我们买来锅碗瓢盆，还擦这里抹那里的。丈夫也因为父亲多次帮忙而感激，特别孝敬父亲。他曾对我说：“咱们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都离不开当年岳父的多次帮忙，这辈子我会记着他的好，会好好孝顺他的。”听丈夫这么说，我的心里也是暖暖的，他总算没辜负父亲的一片心。

其实，我知道在父亲的心里只要儿女们的日子过得好，他的心里是高兴的，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

住到城里，就要买蔬菜吃，不像农村人，地里种着各种蔬菜可以随时吃。父亲每到夏天，都会为我们送来家里种的新鲜蔬菜，而且要送好多次。其实，城里什么蔬菜都有，也挺方便的。但是，父亲却还是一直送，一来是为了让我们吃上新鲜无激素的蔬菜，二来是来看看他的老女子和外孙们。前段时间我生病了，父亲一天打好几个电话来问候。最后不放心，还是大老远跑来看我了。他一看见我就说：“看把我老女子病成啥了，两只眼圈子青的就像谁打了两拳头，脸上都没有血丝了，一天把药按时吃上，好好把身体调理好，自己照顾好自己……”

父亲对我的爱是无私的，它伴随着我走过了四十多个春秋，但从未要求过回报。父亲老了，头发白了，背也驼了。看着他不再挺拔的身躯，想着他对我所有的好，温暖中便有了惆怅。真希望父亲永远健健康康，真希望他的爱能伴我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