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亲住院了
昨天下午父亲打电话说他腰和腿疼得厉害，准备到固原来检查，问我早晨能顾上陪他去看病吗？我果断答应并且问了他的病情，然后交代他早晨别吃别喝有利于检查，也给父亲说若是我早餐做完迟了的话就让老公带他去检查。
看来父亲的腰腿疼得厉害了，肯定是扛不住了，否则父亲是不会轻易进医院的。因为他一向不爱吃药，也不喜欢打针，更别说到医院看病了。早餐做完我还没顾得上吃就给父亲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父亲家离固原有七十公里的路程）？他说已经快到了。于是，我便急匆匆地前往医院。
刚到医院老公也来了，他先去给父亲挂了号，不大一会儿父亲来了。看着父亲的腰弯曲着，腿一瘸一拐蹒跚着走了进来，我赶忙向前走了几步搀扶住了他的胳膊，看见他苍老的脸浮肿的特别厉害，本来已经下垂的眼皮肿得都快拖到一块了，呼吸又是那样的急促。我的心被揪住了一般的疼，怜悯和疼爱之心满腔都是，嗓子哽咽了，眼睛也模糊了。父亲是多么刚强的人啊！怎么会病成这样了？
医院里人很多，走廊里，座椅上，大夫的诊治室门口到处都是人。推开大夫的诊室，屋子就一间大，但是满屋子的男人和女人。上了年纪的人比较多，有病人，有家属。目光穿过人缝看见一张桌子上放着个量血压的仪器，还有处方纸和病例本。大夫身着白大褂，戴着顶蓝帽子，脖子上还挂着个听诊器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一手把着脉一边询问着病人的病情。他是按挂号的顺序诊治的，前面诊治的是二十三号，父亲是二十七号，还得等一阵子。
大夫诊治每一位病人都要耐心地询问，细心地检查疼痛的部位，还要给病人开检查的单子和药方。我们在焦急地等待着，幸好门后面有一个很窄的床，可能是诊治病人时用的床。父亲一会儿斜坐在那里，胳膊肘子撑在床上，像坐又像是侧卧的样子，一会儿又吃力地坐端正……这肯定是父亲的病痛没奈何在那里折腾，但坚强的父亲并没有发出一点呻吟。我只能在父亲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疼痛难挨、坐立不安的样子。
等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轮到父亲了。大夫首先温和地询问父亲哪里疼？父亲说：“腰疼，腿疼，胃这里有一块也疼，还有浑身都浮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大夫给父亲量了血压，高压一百八，低压一百二，说血压高得厉害。问以前血压高吗？头晕吗？还有别的病吗？父亲回答说：“没量过血压，有时候头是有点晕，也没检查过，可能都好着呢！”
父亲说的都是大实话。由于家住在农村，经济不宽裕，再加上没有医疗条件，农村人大多都是到了万不得已才到医院看病。有很多人因为病发期不知道，一直拖到严重了才去医院看。更何况父亲是个性格十分刚强的人，身体一向很好，有点小病也是执意不去医院的。有时候感冒，他吃几顿感冒药就好了。
记得上次去医院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我正好在娘家。早晨起来推开门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山上、田地里、院子里、树枝上、屋顶上、玉米架上全都是雪。父亲把火炉架得旺旺的，使得屋子里暖暖和和的，然后给牛和羊添了些草料，之后和我在院里扫雪，扫了一堆又一堆。扫着扫着父亲的鼻子流血了，血滴在雪上，染红了那一片的雪。我和母亲赶忙给父亲用冷水洗额头，用纸巾塞鼻子可怎么也止不住，血浸湿了纸巾，顺着纸巾不住地往外滴，像输液器的药液开关放到最大一滴连一滴地滴着，甚至比那点滴更大些。纸巾塞上去又湿了，一茬接一茬的换着塞，却怎么也止不住，我们吓得不知所措了。小哥一看止不住，就开上车叫上大哥拉着父亲和我，拿了些纸巾和一个大碗去医院，我们到了乡上医院，医院说没法看，要到大点的医院看。于是，哥哥又掉头向市里的医院驶去，路太滑不敢开得太快。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子在白茫茫的公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后面留下了深深的车辙。父亲的鼻血还是不停地淌着，小哥开着车不停地回头看看父亲，又回过头去开车。大哥神情紧张地一遍又一遍地给父亲换着纸巾，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脸生怕父亲晕过去。我手里端着的大碗已经有多半碗鲜红的血液。看着父亲这蜡黄的脸，我的泪也像这血一样的滴着，心里更是焦急万分，却又无从奈何，只盼望着能快点到医院。我怕父亲的血流完，我怕从此会失去父亲。虔诚地祈祷着：“怜悯我父亲吧，快让鼻血不要流了，止住吧……”我觉得这路太长太长，走的时间也好长好长了！
半路上，我们两次停下车倒掉了碗里已满的血液，丢掉鲜血浸透了的纸巾，血在雪地上显得是那么殷红和恐怖。父亲的脸蜡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忧虑、害怕和茫然……我们谁都没见过有这样流鼻血的，也都被这种情形给吓坏了，生怕就此失去父亲。我也给老公打了电话，情况紧急让他赶紧到医院先给父亲挂号。当我们到医院时，老公已经挂好号等着我们。
我们急急忙忙把父亲扶到医生的诊室，医生检查说是鼻子的毛细血管破了，哥哥和老公他们把父亲推到治疗室，医生用仪器焊住了鼻子里的毛细血管，血终于止住了！我们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心也放下了。大夫给父亲输了几组药液，开了些吃的药让回家休息，说回去给好好补补。那是父亲平生第一次到医院看病。
大夫询问完父亲后，说脸和浑身都浮肿，可能心脏不好，也可能是肾上不好，开单子让检查去。站在一边的老公对大夫说：“血压已经那么高了，而且浑身都浮肿，我看还是先办个住院手续住下了再做检查，这次给好好把病看一下。”父亲却说：“拍个片子看是啥病，回去了再抓药吃，估计没什么大问题，住院麻烦的。”我知道父亲是怕花钱，更害怕拖累我们，也怕家里牛羊妈妈一个人喂不了。我就赶忙说：“住下吧，看你都病成啥样子了，好好看病，钱我们有，也不麻烦，更何况国家现在政策好的还报销多半医疗费呢。最近他（老公）在家，燕子（我女儿）也在家由他们照顾你。家里小哥最近从红寺堡回来着呢，他和妈妈在家里喂牛和羊，你就安心地住下吧！”父亲没扭过我和老公，就这样大夫开了住院证明，我和老公交了医疗费，父亲便住进了医院。这也是七十三岁的父亲这辈子第一次住院。
大夫细心地询问了父亲的病情，并且开了查B超、CT、心电图、血检和尿检的单子。最先做了心电图，我把父亲扶到床上，让躺好，轻轻地给把裤管卷起，袖子卷起，也把胸前的衣服抹起，生怕把父亲弄疼了。大夫给父亲手腕和脚腕卡上心电图卡子，胸前也贴上了仪器。做完后，我一手拉着父亲的胳膊，一手搬着父亲的肩膀，把吃力地父亲拉起，父亲是腰疼得使不上劲了。快十一点了，剩下的检查由老公陪着，我要上班去了。老公嘱咐，让我下午不用到医院来了，这里有他可以了。
下班我去医院时，父亲已经输上液体了。老公说检查出来了，父亲的心脏不太好，一个肾有点肿，但是不太严重，可能是血压太高引起的，让饮食上注意，不要吃肉。腰椎间盘突出引起的腰腿疼痛也无大碍。我有点不大放心，又去问了大夫，答案是一样的。无大病，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医生还说幸亏到医院来了，要不然血压太高，可能会引起很多并发症的，譬如脑溢血，脑梗塞等病症的。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进病房，洒在我的背上，洒在父亲的身上，使得本来就温暖的病房里更加暖和。洁白的被子披上了金黄，窗台上的吊兰青翠欲滴，生命力非常旺盛。病房里虽然干净整洁，但是还有淡淡的药味。看着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那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而又慈祥的脸特别憔悴，目光也是暗淡无光，人显得疲惫不堪。我的心里又是暗潮涌动，眼睛又湿润了。我的老父亲，您就安心地治疗吧，您的健康是女儿最大的幸福！您是女儿的精神支柱，您不能倒下，我要您快点好起来！
母亲打电话问父亲的病情，小哥和大哥脱完家里的玉米也打电话询问父亲的病情，说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照顾父亲。还说他们再拿些钱来让父亲好好看病，这次把那些杂病都给好好看看。我陪在父亲的床前和父亲聊着天。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长谈了，我们话连着话，说起了孙子的婚事，女儿的工作，二姐夫的病情，外甥女的生活……聊了很多很多，父亲的语气里处处都流露着对子孙后辈的牵挂和操心。看着父亲没有早晨刚来时那么疼痛了，我放心了许多，期盼着父亲早日康复，早日出院，健健康康地在儿孙的陪伴下过个快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