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0章 不知何起
宁知运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漂在一片一望无垠的水中,水雾氤氲。朦胧之中一朵石磨般大的白色莲花,向着自己缓缓漂来。手指轻轻一点,莲花花瓣随即展开,而后金光大作,晃得宁知运睁不开眼。
眼珠微转,宁知运意识逐渐清醒,稍微定了定神,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样的白色舒云纹纱帐,一样清透的阳光,还有手指上一样温暖柔软的触感。
“醒了。”还是梁易和的声音,依旧柔和。
宁知运呆呆地望着帐顶,略显迷茫的眼睛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她不动,梁易和也不动,只默默地守在一旁。
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此刻房间内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声。
冬日暖阳透过窗,在梁易和的肩头上缓缓移动。宁知运起身,掀开被子坐在床沿,环顾四周。房间布局如旧,未动分毫,只是桌上花瓶里多了几支新鲜的桃花,而梁易和默默立在床前,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从没仔细看过梁易和,但即便只粗略一眼也能知道对方仅在外貌上便能让人沦陷。细看之下,果然俊朗得一塌糊涂,星眉剑目如镌刻一般。他就站在那儿,无需言语,仅一个侧影便已让无数少女为之神魂颠倒。往日他都是一副清冷孤傲的样子,此刻的他偏偏卸下了他的孤冷,一副温和的邻家哥哥模样,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只是宁知运不太明白梁易和究竟想做什么。当初为了幽山石,现在又为了什么呢?他救自己是恰好路过,还是早有预谋?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没想到男人更有甚之而无不及。宁知运当初以为自己至少了解了五六分,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梁易和似乎知道对方的疑惑,只拿了披风给她系上,缓缓开口道:“刚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
曾经她对梁易和信七八分,如今却只能勉强信半分了。
梁易和又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宁知运,继续说:“你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你身上的毒素未彻底清除,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现在城里大街小巷都是你的通缉告示,至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说不清他是想要帮自己还是以此威胁自己。
可能梁易和觉得自己会生气,会恨他,会赌气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所以半陈述半威胁地劝说自己留下。对于他欺骗自己的事,宁知运的确是生气的,到目前也还没有释怀,但自己并不会因此拒绝他的帮助,宁知运明白一点,那就是没必要和自己的性命安危过不去,若是命丧于此,还怎么回去见阿姐他们?
宁知运接过对方递的温水,一饮而尽。
“多谢。”
虽恨,但一码归一码,恩情在,谢意自然也要表达。等此事过去,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久久无话,梁易和当然知道对方暂时还不想和自己说话,也不在这里打扰病人休养了,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低声说道:“这是雪生丸。”刚走到门口,又顿了下来,“太皇太后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等过几日我彻底查清了,再来与你细说。”
未几,双喜端了盆热水进来。
“双喜。”这王府之中,宁知运稍稍熟悉一点的人,就只有双喜了。也只有看到双喜,自己脸上才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笑意。虽说双喜也是有其他身份的人,但此刻,她只是王府里单纯快乐的小丫鬟双喜而已。
“哎!”双喜绽出一个暖心的笑,又道,“姑娘躺了许久,起来梳洗一下吧!我刚打了热水呢!”
“好。”
“我睡了多久?”宁知运明显感觉到自己腹中空空,已是饥饿难耐,想来昏迷了一段时间。
“一天两夜,姑娘饿了吧?小厨房里备着银耳莲子羹,我去盛一些来!”
往后几日,山丘先生每日都来诊脉,但他的表情却很奇怪,说不上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带点小情绪,还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快憋坏了。
宁知运实在忍不住问:“山丘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你……你……你……算了,你还是先养着吧!”
明显有事想说,但似乎又不能说。那等对方能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休养了几天,宁知运已经好多了,伤势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之所以没有离开王府,是在等一个答案。
每晚,梁易和都会过来,或在院子外面驻足片刻,或在廊下呆看一会儿,不多时便离去。宁知运也不多问,她心里明白,对方只是来求心安的。
双喜见王爷孤零零地在院子外面站着,便请他进去,王爷只说不用,深深望了一眼院子里的背影,便离开了。
一场春雨过后,天气难得放晴。宁知运偶然瞥见,院子里多了些许粉色,定睛一看,原来是桃树新萌的花骨朵。
宁知运放下手中的书籍,缓步到了桃树下。不知是感慨还是什么,竟为这棵桃树重现生机感到一丝欣喜。
一转身,却发现梁易和也站在桃树下,发丝上带了一点露水,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梁易和走近,脱了自己的外衣,将宁知运裹住。初春的天气并不暖和,宁知运一袭单衣略显纤瘦。
宁知运愣愣地望着对方,突然两眼泛红,忍不住落泪,想收住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这反倒让梁易和有点不知所措,他想过对方可能会恼怒,可能会疏远自己,可能会责骂自己,但他从没想过,她会这样哭。
宁知运也不想这样,因为她突然发现,面对梁易和的关心示好,她心里居然是高兴的,甚至会有所期待。可是她不是应该为对方欺骗自己而恼怒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矛盾的心理让她想哭,为什么会这样?
宁知运无法蒙蔽自己的内心,她哭的是自己。
梁易和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伸手将对方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