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 时代的使命:走向世界
鸦片战争之后,外国资本大量涌入中国,在中国开设工厂。自19世纪60年代起,清政府中的一些高官,为了达到“富国”的目的,开始仿效西方,采用资本主义的一些生产技术,兴办“洋务”,创办自己的民族工业,同时为“自强”开展“练兵制器”的活动。因这些活动都与西方资本主义列强有密切的联系,所以这些人被称为“洋务派”,主要代表人物有奕䜣(1833—1898)、曾国藩(1811—1872)、李鸿章、左宗棠(1812—1885)、张之洞等。“洋务派”创办的工业首先是军事工业,如军械所、弹药厂、洋炮局、造船厂等,在交通运输业和工矿企业等也兴办了一批工厂。以后随着洋务运动的发展,在缫丝、纺织、煤炭、粮食加工和火柴等行业,也都出现了一批资本主义企业,而且对外国的介绍也不仅仅限于自然科学,[26]外国史地逐渐成为重要内容之一。从19世纪60年代到甲午战争爆发,主要由洋务派创办的学堂有25所之多[27],最早的是1862年奕䜣创办的隶属总理衙门的京师同文馆。这些学堂聘请通晓汉语的外籍人士教授外语,对于促进外国史地知识的传播,也有直接或间接的积极作用。例如,京师同文馆八年制课程第三年的课程之一,就是“讲各国地图”,“读各国史略”,“翻译条子”;同文馆译出的著作有《俄国史略》《各国史略》等。
唐宋以来直至明朝,日本等亚洲邻国曾派多批留学生或留学僧来中国留学,但历代封建帝王却以“天朝”自居,从不向外国派遣自己的留学生。16世纪,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萌生后得到迅速发展,特别是17、18世纪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和法国大革命后,工业革命推动社会生产力飞速发展,康乾盛世的清王朝更显出“落日的辉煌”,与欧美资本主义国家的距离越来越大。中国一些有识之士在惊呼这是“几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同时,提出要向西方学习以自强求富,19世纪60年代,清廷官员桂文灿(1823—1884)曾上条陈提出派遣幼童到俄罗斯、美国学习制造船炮、铅药、军器之法;薛福成(1838—1894)也向曾国藩提出“招后生之敏慧者,俾适各国,习其语言文字,考其学问机器,其杰出者,旌以爵奖”[28],但都无下文。
在清政府正式派出留学生之前,也有中国人到外国留学,如容闳1854年毕业于耶鲁大学,他是第一个毕业于美国大学的中国留学生,代表作《西学东渐记》(新译名《我在美国和在中国生活的追忆》)有广泛的影响。毕业前夕,他“已预计将来应行之事,规划大略于胸中矣。予意以为予之一身,既受此文明之教育,则当使后予之人,亦享此同等之利益。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29]在容闳的积极努力下,1872年,中国派遣了第一批留美学生,他为此感到十分欣慰。
在洋务运动时期,中国进一步对外开放,派遣留学生到英国、法国学习;一些中国知识分子走出国门,亲身体验、了解,进而研究世界各国的实际情况,这些宝贵的感性知识,为他们对外国史地的编撰创造了有利的条件。继1872年,清政府派出第一批留美学生之后,福州船政学堂在1877年、1883年、1886年三批派赴英、法留学生近80人,其中1886年有北洋水师学堂10人一并前往。福州船政学堂的严复,即是这批留学生中的佼佼者。洋务运动的兴起促进了以实地考察为主要特征的外国史地研究,使中国人对世界历史和现实的认识,在原有的基础上已有了新的发展。这一时期中国知识分子对外国史地的介绍和研究,是中国走向世界的具体体现,推动了走向世界这一进步思潮的形成和发展。
徐建寅(1845—1901),江苏无锡人,科学家。其父徐寿(1818—1884)是中国近代化学先驱,自幼受其父影响,酷爱自然科学,早年在江南制造局[30]翻译西方自然科学著作,后到天津机器局、山东机器局、福州船政局等地任职。1879年,以驻德国二等参赞名义出使德、英、法等国进行技术考察,采购枪支、弹药、舰船等军事装备。他考察了英、德两国最著名的一些造船厂,经过对比、考证,最后选定德国最大的一家造船厂(伏耳铿造船厂),订造了两艘铁甲舰船,即清政府北洋舰队中的两艘主力舰:“镇远”和“定远”号。在欧洲考察期间,他将其所见所闻写成《欧游杂录》2卷。在徐建寅诸多的著作中,这是最有史料价值的一部书。该书将19世纪七八十年代,西方最先进和最有代表性的科学技术和工厂管理方法等,较详尽真实地记录下来,内容涉及造船、机械、枪炮、火药、熔铁、铸钢、采煤、开矿、电器、印刷、水泥和金属加工等。此外,徐建寅在1887年还著有《德国合盟纪事本末》和《美国合盟本末》,在上海出版。1898年,在维新变法、实施新政中,徐建寅出任农工商总局督理。
张德彝(1847—1918),早年毕业于我国第一所外语学校——北京同文馆,曾任光绪皇帝的外语老师。他一生8次出国,到过法国、英国、比利时、荷兰、丹麦、瑞典、芬兰、俄国、普鲁士、日本等国,在国外生活了27年。每次出国,他都写下详细的日记,依次成辑《航海述奇》《再述奇》《三述奇》《四述奇》直至《八述奇》,共约200万字。1870年,清政府派崇厚出使法国,张德彝为随从翻译。
1871年3月27日(同治十年正月二十七日),他先到巴黎租房,3月28日,巴黎公社宣布成立,张德彝目击了这场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件,在《三述奇》的卷二中有详细的记载,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史料。张德彝记述了普法战争的经过,以及法国政局的演变。他虽将巴黎公社视为“叛乱”,但对巴黎公社的战士仍称赞有加:申初,又由楼下解叛勇一千二百余人,中有女子二行,虽衣履残破,面带灰尘,其雄伟之气,溢于眉宇……叛勇不惟男子犷悍,即妇女亦从而助虐。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居则高楼大厦,食则美味珍馐,快乐眼前,不知有死。其势将败,则焚烧楼阁一空,奇珍半成灰烬。现擒女兵数百,迅明供认,一切放火拒捕,多出若辈之谋。法国学术界一般认为,中国在1927年以前,几乎未见到有关巴黎公社的反映,中国人没有直接观察并记述过巴黎公社。张德彝的《三述奇》彻底否定了这一说法。新中国成立后,张德彝的后人在1951年将其手稿送交人民政府保管,该手稿现存放在北京图书馆,后公开出版[31],在海内外引起广泛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