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精神人下人
“你今天怎么了，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下节体育课，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篮球？”
前排的高个子男生转过头来，敲了敲洛黎的桌子。
“不了，我不是很舒服。”
洛黎俯倒在桌上，还没从姐姐的蹂躏中缓过神来，他整个上午都没怎么听课。准确的说，是没怎么画画，他本来就不听课。
“欸，你这样可不行啊，年轻人就像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怎么能如此颓废。”郑明双手交叉将关节一个个按响，摩拳擦掌展现着自我的青春，可惜没有张开嘴唇露出两颗闪亮的门牙来。
“你喊别人吧，我不会打篮球，不够高。”
“别呀，我罩你，走走走。”郑明拖拉着洛黎的手臂，似乎非拉着他去不可。
洛黎心里十分不情愿，但有点拗不过对方的力气，还是被拖了起来。
“别人不想去就别强迫别人去了，你去找其他人嘛，班上那么多人，”同组的另一位组员仿佛察觉到了洛黎的窘境，主动充当起了和事佬，“为什么非得找凌洛黎去，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爬爬爬，组内的关系就是你搞坏的。”
洛黎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决定以后多帮张昊照顾下窗台上的多肉植物。
“我这不是想帮他找点朋友吗，你懂什么？”
“解释就是掩饰，我不会和别人说的，嘿嘿。”
“滚！”
等到两人扭打吵闹着离开了教室，洛黎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清闲。学校的体育课抓的很严，不能呆在教室里自习或者躲着不去上课，洛黎也起身准备前往操场。
离开之前，他环视了一下教室，里面就剩下他和同桌两个人。同学们都因为繁重的学业而对体育课心生向往，早就离开了，他拖延是因为讨厌运动，不知道同桌是为什么。
也许是要装一下，成为教室学习最后走的人？
洛黎知道同桌不是这样的人，也许对方有着自己的考量。
“一起走吗，何杰？”
尽管何杰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洛黎还是想拉着何杰一起去玩，他觉得自己和同桌之间有种莫名的相似，有种熟悉的陌生人感，可能是灵魂孤独之人间的惺惺相惜。
“那我…自己去了？”
洛黎没有得到回应，只能悻悻离开，何杰平日里就是这个性格，他也没抱多大成功的期望。不过在跻身走过何杰的座位时，洛黎的手被轻轻牵住，身后传来了话语声。
“你对他们说的话怎么想？”
“什么…打篮球吗？我不会。”
“不是。”
何杰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非常严肃的盯着洛黎看。
“啊？”
洛黎被盯得有点无所适从，他不知道对方指的干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同桌很多次都是这样，古怪且无厘头。
“算了，没事。”
何杰松开了洛黎的手，又转过头去埋身于书本，洛黎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唉。
洛黎轻叹一口气，一个人慢慢下楼走向操场。
他尽心尽力地与别人交流，想为别人分担一些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痛苦，是因为他自己也感同身受过。
可人与人之间也许是没法相互理解的，他猜不到何杰话语里的意思，也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交谈无从下口，唯恐戳到他的痛处。
他只觉得对方藏了很多话想说，饱含许多情感想要表达，但偏远的孤岛却找不到它的渡船。
体育课。
繁重学习任务中的片刻休闲，这节课是理科生的天堂，文科生的幻想乡。洛黎不属于两者，他不在五行之中，跳出三界之外，对他来说，坐着不动脑子的课堂才更轻松。
体育课规定每个学生必须从事一项运动。高个子郑明选的是篮球，谜语人何杰选的是跑步，洛黎选择了最轻松的棒垒球，而最离谱的是胖身材的张昊，他练的瑜伽。
并不是歧视什么的，只是洛黎觉得张昊实在不应该去瑜伽垫上一展身姿，那会让他像砧板上的一团肉。
棒垒球讲究一个打棒，跑垒、传接球，但学校为了防止受伤，就删掉了激烈的对抗环节，让大家自己练。
所以说是棒垒球，实际上就是一个挥棒、传球练习。洛黎每次就握着根泡沫棒随便舞舞，带着传球手套和同伴假装传两下球，时间磨蹭下来，一节课马上就过去了。
说到体育摆烂，何杰更是得心应手。他跑步从来不会超过两圈，通常是龟速慢跑一圈半后就捂着肚子蹲到一边。老师问起，他就面不红气不喘地说自己没力气，总之不愿意再上跑道。
久而久之，老师便不再管他，可能这就是成绩好的特权吧。
“圣诞节快乐。”
其他班高年级的女生飞快的跑来，将小礼盒塞进洛黎的校服衣兜里，落下一句话后就逃也般离去。
“谢谢…”
看着对方一骑绝尘的背影，洛黎估计对方是听不到了。
在节日被送礼物也是时常会发生的事，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不过不是想和他谈恋爱，那模样像是在把他当弟弟来养。
出于生理期的缘故，在班级里女生的地位比男生高，而许多男生也觉得他不够成熟，所以他在班里的地位属于精神人下人。
你说你，作为二十一世纪高质量男性，不中二不黑化，不谈游戏不谈运动、不是二次元不讲荤段子，把微博、贴吧高强度网上冲浪的时间都用来画画吹笛子，这不是典型的没长大嘛。
很多男生都不愿意和洛黎玩，因为觉得讲的荤段子他都get不到点，不是同一路人。
实际上洛黎怎么可能不知道，在信息这么发达的时代，都不用偷偷的查，打开b站评论区，还没进去就被满地的裤子绊倒了。
有什么什么：
“不存在的幻肢站起来了。”
“好想...好想得到他。”
“删减内容呢？我不缺这点流量。”
这种一般是男虚拟主播的评论区。
还有什么：
“今晚网盘3D区见。”
“这下兄弟可做不成了。”
“哈哈哈，大家都已经聊了这么多了啊，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冲昏过去了。”
这种评论一般也是在男性角色视频的底下多见。
最后一种是什么：
“信仰变质。”
“啊啊啊，我要做温迪的狗！”
“流汗红豆，口水黄豆。”
这种一般在原神二创区多见。
洛黎大致知道为什么人们这么疯狂，他听说过原神这款游戏，却由于未成年的限制而暂时没有游玩，只是看了许多二创，里面有很多人物有独特的魅力。
不过，姐姐说二次元的世界和三次元的世界是不相通的，人们在里面挥洒情绪，然后再回到现实中勤勤恳恳的生活。所以，他们并非随意发泄的变态，而是想用一些更加炙热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得益于姐姐的教导，洛黎对很多东西有了一个正确的观念，他从来不在同学面前讲荤段子，也不反感听，这些都是大家难以表达的炙热情感，他理解并包容。
这样一来，他既不像班上那些深陷淤泥的污妖王，整天与不洁的气息相伴，又不像那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伪君子，整天将茫然挂在脸上。
最后同学们一致认为洛黎是真的纯洁，不愿意来污染他。换句话说，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他交谈，将他孤立了。
所以，洛黎就沦落到了精神人下人的地位，和同桌一起呆在教室的角落里腐朽。
郑明有想过拉洛黎一把，给他创造一些好交友的环境，但奈何洛黎对篮球不感兴趣，他也无计可施。不过元旦节快要到了，每个组都要为元旦晚会准备一个节目，他决定生拉硬掰也要让洛黎展示一次，不要真的和何杰烂到一块。
小组内其他两人和组长的关系全靠洛黎粘着，不然早就分崩离析了。这组长整天不说话装深沉，人喊他也不理，谁伺候他？
一点人际交往能力都没有，整得像个自闭症一样，还说要在组长的带领下前行，前路是康庄大道还是阴曹地府都尚未可知。
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