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黄泉路

天已经亮了，阿依不能见光，周晓便叫女鬼找地方藏起来，傍晚再来。

大山里的馈赠是无私的，周晓从小在山里长大，在山里找了一些野菜，野生菌，木耳，煮了一锅。石峰则是捉了一只野鸡，两人饭饱后，周晓给石峰煨了药，重新散了一些外用的药粉在石峰伤口上，便倒在树枝上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明媚的阳光也让人觉得宽慰，正午的阳光下，鬼魅不现，到处是刺眼的阳光。

遮天蔽日的森林里，耀眼的阳光也只是在瞄准树叶的那几个空隙，在树木毫无防备下，把自己的身子放在了树干上。有几眼机灵的阳光，倒是穿过层层树叶，一下子从蓝天上投射在森林里的深邃处。

周晓和石峰吃了剩菜，来到了林中，林深之处，苔藓正以千年不变的姿态沿着松的躯干攀爬，每树干上长着很多的树花，树花凉拌很好吃的，可惜他们没有作料，大自然就是这样无私的，赐给每个人相同的机会。

周晓踩了很多的松枝，石峰替周晓把松枝抱到了小屋的门口，他知道那是周晓布阵的用品。

周晓继续在森林里寻找着，腐殖土软软的，像踩在一个软垫上，听见周晓的脚步声林中的惊起飞鸟，周晓被一阵异香吸引。

石峰已经放好松枝，和周晓一起进入了树林的深处。

“你要做什么？”石峰在身后问。

“我闻到了沉香的味道。楞严经记载沉香，其燃烧时的青烟被视为「通神之媒」。我晚上会用得到。”

“你真的要送阿依去忘川。你知道忘川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心里有数。”

石峰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紧随其后，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周晓在一颗高度可达15米乔木下停下，树干通直挺拔，树皮呈暗灰色，表面光滑如缎，而香气更浓了。

“就是他！”

周晓点了点头，石峰便打算爬上去帮周晓摘树叶，被周晓一把扯了下来：“捡地上的叶子就可以了。”

两人再次回到小屋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阿依坐在门口，看见周晓露出了好看的酒涡。

“我可可以去看看我的小孩。”

周晓沉沉的叹了口气：“一念起，是天堂；一念落，便是地狱，他已经不是你的小孩了，他只是阿当的一个工具而已。”

阿依不语，径直走到屋内。在火塘便坐下。

周晓继续给石峰煨了药。

“你对你对象真好！”

“他是我弟弟。是我儿时的玩伴。”

“哦！”

周晓用松枝扎出了十二个小人，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件T恤，用手撕破，给每个小人穿上了衣服

暮色将至，周晓走到了院子中搭建的神），本质是对彝族宇宙观的三维复刻。神座由12根松木杆构成主体，象征一年12个月与天地十二方位。松木杆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中央竖立最高神杆「觉策波」，顶端悬挂着小人，代表祖灵升天的通道。神座周围用松树编织成螺旋纹围栏，形成「阴阳鱼」图案，寓意生死轮回的平衡。

神座的中央，是用松明搭建的火把堆，周晓站在外面将手上的阿依给听到手镯给石峰带上。

“你干什么？”石峰感觉周晓在交代后事的感觉。

“这手镯有辟邪的功能，若是晚上我进入阵中后，有鬼魅来袭，你可以用此手镯击退。”

“真的只是这样吗？”

“不然呢？”周晓笑了笑，拍了拍石峰的肩膀，“你以为我怕我回不来，交代后事？你是对我不信任，还是不信任石木阿苏啊！”

周晓拉着阿依走入阵子中口中默念《指路经》的开篇:“魂归祖界，魄安九泉。将手中的沉香点燃，朝着阵法中央的火把堆散去，“彭”的一声松明瞬间燃起。松脂在月光下渗出琥珀色的泪，燃烧的更旺盛了。

突然，东北方的神枝无风自折。周晓的瞳孔猛地收缩——那里本该是象征天枢的生门折了，这是不好的预示。阿依慌了，两百年了，这个机会不会就此丧失，神枝自折，说明祖先不欢迎他。

周晓察觉了阿依的沮丧，用手拍了拍她的头，示意他不要害怕，阿依抬起头看着周晓，眼里充满了希望。周晓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每个他扎着的小松人，小人眼睛亮了，看着周晓似乎在说：主人，由我们守护，你速去速回。

周晓对着小人一点头，山风骤起，林间的白雾突然弥漫在阵法四周，这是《毕摩经》中记载的“地脉瘴气“，这是通往地狱的瘴气之路，白雾鬼魅丛生，这也就是佛教中记载的恶鬼道，虽然同为鬼魂，阿依却是吓到瑟瑟发动，周晓拉着阿依走入白雾中，一把沉香朝着恶鬼散去，香气四溢，恶鬼贪婪的吸食着，吸食完毕朝着周晓跑去的方向跪拜以示感谢。

白雾突然化作千万支冰箭射来，周晓拉着阿依禹步踏得更快，鞋底与地面摩擦出火星。他腰间的皮囊突然炸开，飞出三十七只萤火虫，每只都携着米粒大小的银符。“祖灵在上，启阵！“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地，萤火虫组成的星图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白雾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冰箭在半空融化成雨水滴落。

迷雾散后，周晓来到了一片诡异的树林里。

“这是哪里？”阿依问。

空山寂寂，冷月如勾。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夜色中的山谷，凄清幽冷，周晓看见一座古老的木楞房子那房子很熟悉，是儿时外婆的小木屋。

“不太清楚，有点像我姥姥家。”

周晓和阿依来到了木屋前，木屋的门掩着周晓义无反顾的推开，屋内的火塘燃烧着，屋内空无一人。周晓找了一个凳子坐在火塘边，阿依则是蹲在一旁，他们等了很久没有人进来。

周晓带着阿依走了出去，独自来到儿时院子中的桃树下，透过稀疏的花枝，周晓看见了天上的那轮圆月，周晓喜欢透过花枝看月亮，她觉得这样的月亮莫名美，可是今夜，他看见了一轮红色的残月，残月下，每片花瓣透露着诡异的红，像是人的血管，正在恍惚间，一朵桃花飘落，周晓伸手去接，那桃花竟是幻换成了一只苍白的手，想要抓住周晓，周晓吓得落荒而逃，他拉着阿依冲出了院子，从坡下冲下，那往日才一两米宽的河此刻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汪洋，有一老者划着船过来。

周晓问：“老人家！可以渡我过河吗？”

“一万担可以渡一人。”

“你先帮我渡河，我过后再给你，今日匆忙没有带钱！”

“你不像是是鬼，却像是人？”

“为何？”

“只有人才会说鬼话。”

周晓笑了，鬼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而人的世界里都是灰色的。

周晓正想再多说几句鬼话，那老人看见周晓的脸却是主动渡他们过河。

“老人家，你为何改变主意渡我们过河。”

“记得回去烧十万担元宝给我。我是万川河的艄公。”老人没有回答周晓的话，船缓缓行进，河中的无数的鬼魂想要爬到船上，都被老者打回了河中。

“到了。哪里就是奈何桥了。”

周晓将阿依送上奈何桥，老人却将船划走了。

“老人家，我要回对岸。”

“黄泉路上没有回头路。”说完消失在迷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