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写作初衷

今天是我满二十八岁的农历生日，早上他跟我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又给我妈妈发了一个红包，这是我们近一两年才开始的约定，对方过生日的时候主动给对方的母亲发一个红包。

今年我感觉到记忆力的衰退，我们之间的很多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却不能真实的还原事情的前因后果了，比如到了某个地铁站，某个饭店，公园里的某颗树下，我能想起来我们在这里闹过矛盾了，就是想不起来是为什么事情起争执，后来又是怎么和好的，他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好话我才原谅了他。

今年我没有考什么证，可还是大量大量的掉头发，父母的健康、工作、孩子的养育、生活的琐碎……我又把长发剪回了短发，这才远离了脱发的困扰。我算算还有二十七年退休，等到退休以后，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伴父母，可以回顾往事，回忆我们的点点滴滴，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一次晚上下班，出地铁后散步回家，我们在等一个很长的红绿灯，我说：“我们原来在这里也吵过架，你还记得是为什么事生气吗？”

他伸手指了一下斜对面的路口，他说：“在那个路口也吵架了；往前一点拐弯的巷子里你也生过气；再往前卖臭豆腐的店门口、天桥下的水果摊、那一排花店门口……可以说这一整条路，能站脚的地方你都对我发过脾气。”

我说：“我的脾气有这么坏吗，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惹我生气，等我把那些事想起来了，全部挨个再跟你吵一次，然后不管你怎么说都绝对不原谅你。”

他说：“我第一次去你家，离开的时候你爸爸悄悄跟我说了一句话，阿爸握着我的手都在颤抖哦，说她的脾气不好，你以后多多包容。”

原来是我爸把我的脾气说坏了，今年爸爸的手指意外受重伤、血糖偏高，妈妈因为高血压和颈椎病反复住院就医，我都没能在身边照顾他们，内心很是自责。写到这里又要怪他当时非要来深圳工作，害我离家这么远。

还有一次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老了，父母都离开了，他也离开了。自此我对一切都失了兴趣，不知不觉没了世俗的人际关系，不再热心给别人介绍对象，也不找朋友逛街聊天，生命里好像只剩下睡觉、晒太阳、回忆过往这三件事。孩子们有时会抽空来看看我，带一点时鲜的水果，我跟他们说了几次，忙的话就不用来了，有事会给他们打电话的。我每天都去院子里的长凳上坐很长时间，他的位置现在空出来了，坐久了就忘了，会跟他说话，好像他还在似的，有时会眯着了，太阳下山了就冷醒了，这才想起来他不在了，不然肯定会喊醒我或者给我盖毯子。他说要多吃水果，它们的酸甜比，口感，补充维生素，我都记得，可是现在一顿两顿不想吃饭，也感觉不到饿，水果更是懒得吃了，可能也是我太老了吧，晒晒太阳就足够活下去了。

自从这个梦以后，我越来越害怕遗忘，我们的故事不是史诗，也不是浪漫童话，它们是简单的、平凡的、琐碎的日常，小小的我啊，要拿什么才能承载这些足以让我老去以后反复回忆的感动和爱意？所以我提笔写点什么，记下来，记下来，我要像他帮我写简历把我写的发光一样，把他也写得熠熠生辉，他本就熠熠生辉，在我的生命中，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