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浣月十章 释怀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经过批准后,牧归零便回来继续上学,临走前也牢记叔叔的叮嘱,答应不再意气用事。临近期末他也得加紧复习,好在依浣月经常帮他补课,知识补得也都差不多了。虽然牧归零依然没有改掉冷漠的本性,不过好在政治知识已经学完,政治老师也已休假回家,没人再和他针锋相对。
不过同学们看他和依浣月关系如此亲近,不免说些闲话。
依浣月对此没什么微辞,毕竟她一向不管这些,而且和牧归零待在一起时也不会紧张和局促,话语也变多起来,牧归零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上次在松子园时也有类似的感觉,或许是双方都有些在意彼此吧。
这天下午放学,依浣月独自走在道旁的林间小道上,却发现迎面一个影子挡住去路,差点撞到对方身上去。由于正是傍晚,加上林间昏暗,路灯光不多,她借着微光才看清那个人的面貌,不由得有些紧张:武继湖。
“怎么了,依同学,走路这么不专心。”武继湖笑道。
“没什么,”依浣月说道,“我要回家了,请让一下。”
“如果我不让呢?”武继湖俯身道,随后周围又走出几人,一脸歹意地看着依浣月,依浣月见状下意识后退几步。
“有什么事情还是改天再说吧。”
依浣月说完急忙朝后跑去,却没想到刚转身迈出一步就被武继湖从后面抱住捂住了嘴,她根本无力反抗,几个人将她推搡往旁边小市场走去。
“别担心,依同学,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和你交流交流而已。”武继湖得意洋洋道。
“是啊,只是说说话而已。”其他人附和道,“顺便再做些什么。”
依浣月想呼救但紧接着就被强行灌了瓶水,呛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给我喝了什么……”依浣月勉强支撑着质问他们。
“γ-羟基丁酸,不过它有个更熟悉的名字,”武继湖捏着她的脸说道,“‘听话水’。”
“无耻……”依浣月已经开始头晕起来。
“别担心,一会就不难受了。”
随后武继湖嘱咐他们把依浣月抬到市场旁边的车上去,然换开车找个幽静的地方。依浣月除了带点模糊的意识之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们架着自己离开。这个点人们大多都在做饭吃饭,就算偶尔有看到他们的人也会觉得是一群人在搀扶一个喝醉的人而已,不会起什么疑心。
之所以出此策划,主要是因为武继湖看到依浣月对他非常冷淡,却和那个叫牧归零的转学生关系亲近,进而心生不满,于是联合几个平常一起玩的不错的同学计划绑架依浣月来满足一下内心的某些念头。使用γ-羟基丁酸的想法是一个化学生提出来的,因为γ-羟基丁酸在进入人体之后不久就会自然代谢,就算事情败露也无法查到他们头上,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他们到达车边时,武继湖发现面前有个人悠哉游哉地走了过来,或许是由于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依浣月身上,才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人,以至于那人走到离武继湖八九米远时才被看到。
灯光微弱,武继湖一时间没有认出那个人的相貌,那个人好像也只是个路人,应该不会构成太大威胁,而且那人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继湖,周围有点暗找不着车钥匙,我打个手电筒。”一个同学掏出手电筒说到。
武继湖刚要同意却意识到不对劲。
“先别打开!”武继湖大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手电筒已经发出光柱,他们一行人和依浣月瞬间被照亮,十分引人注目。武继湖来不及多想,他吩咐其他人赶紧把依浣月带到车里去,但那几个人还没找到车钥匙,让他一顿无语。
在焦急间,武继湖看清了那个路人的脸,顿时有些愕然:面前的人居然是牧归零!
牧归零也一脸错愕,他刚从小市场上买了点晚饭悠哉游哉地回家,这条小道他平时不常走,只是偶尔从市场买完东西时才从这这边经过。不过看到这个情形,加之刚才的对话,牧归零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这不是牧同学么?真是好巧。”武继湖略有尴尬地笑道,“有空出来喝个茶,我们今天有事就先走了。”
“稍等。”牧归零叫住他。
“牧同学还有什么事么?”
“我看依同学好像有点不舒服吧,你们这么多人要陪她去哪呢?”
“这就不劳牧同学操心了,我自会送依同学去医院的,”牧归零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此时车门已经打开,武继湖见状要往车里钻,却再一次被牧归零拉住。
“不如让我见一面依同学,再让她跟你们走怎么样?”牧归零微笑道。
“真是烦人。”武继湖一把甩开他的手,同时叫出几个人,“给我收拾收拾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武继湖一句话就让三四个男生走下车来气势汹汹地看着牧归零,他们看起来都比牧归零高大强壮不少。
“大家还是尽量用言语解决问题吧。”牧归零把手收了回来。
“别废话,一会倒在地上的时候别叫苦连天就行。”武继湖冷冷道。
“那就随便怎么样吧。”牧归零挑了挑眉。
随着一声呐喊,那几个男生几步走上前去想要抓住牧归零,却没想到牧归零将身体向后仰去躲开他们地抓取,虽然他没什么损伤,不过刚买的丸子汤洒了一地。
“打归打,别糟蹋粮食。”牧归零可惜道。
他们有些恼羞成怒,连续几拳冲着他打过去,但全都被牧归零灵活闪避,随后他抄起一根树枝精准一击抽中一人的脖颈,对方顿时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喊叫起来,余下几人也被牧归零用巧劲击倒在地。
武继湖见状有些心慌,没想到看起来皮包骨的牧归零居然这么能打。
从前牧归零还和洛子虚在一块游玩的时候,他教过牧归零一些散打技巧,他们一起训练过体能。虽然自己已经长时间没有练习过这些技巧,但对付这些只会鲁莽出击的人来说还是游刃有余。
牧归零走到车边,从那几个早已被吓得不敢正眼看他的人手中拉回依浣月,而武继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依浣月扬长而去,他不敢对牧归零有什么抵抗,毕竟他刚刚已经见识了对方的本事。而且要是事情闹大了,老爸不仅会发现自己私自把车偷开出去瞎逛,也会怒斥自己又惹是生非。毕竟老爸以前给自己遮掩了不少丑事,他也不太想再触碰老爸的底线了。
武继湖让他们几个人保密,就当没发生过什么,虽然自己感觉有点吃亏。
依浣月在朦胧之中似乎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抱起来走着,这个人抱她的感觉沉稳单调,似乎和之前被劫持时的感觉不一样。但刚才被灌下去的迷药剂量太多,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能陷入长长的昏睡之中。
漆黑的昏梦不知持续了多久,突然间,依浣月似乎看到一个光点,便奋力向前奔去,就在即将触及到光点时,天地突然旋转起来。她有些惊慌,顿时大喊起来,眼睛随之睁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晨光洒在依浣月的温润脸庞上,略带慵懒和疲态,浑身无力,连掀起被子都费劲。她有些头痛,环顾四周,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家,就在疑惑时,发现了推门而进的牧归零。
“你醒了。”他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依浣月有些茫然。
牧归零和她解释了一下昨晚的事情。
“原来如此……”依浣月似乎回忆起那晚的经历。
“他们似乎给你喝了些什么会让人产生昏厥的东西,对人的记忆有损害,所以你不记得什么也比较正常。”牧归零解释道。
“所以……这时你的家么?”依浣月抬头环顾四周。
“对啊,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只好先把你带来我家了。”牧归零说道,随后意识到什么,“别误会啊,我可什么都没做。”
“没有没有……”依浣月看着牧归零的窘态,淡淡笑了笑。
这似乎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展露笑颜。牧归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咳嗽了几下恢复镇定。
“不过,”牧归零又说道,“你一夜没有回家,家人不担心么?”
“我么……”依浣月喃喃道,脸上浮现出惆怅,“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牧归零有些意外,依浣月看他不可置信的样子,就把她的家庭状况与他诉说了一遍。
“看来你的家族关系也很复杂呢……”
牧归零回想起自己的家族也是为了财产争夺不休,以至于在母亲离世后他便脱离家族独自在外上学,只有老爸和老叔偶然接济自己。他一直以来觉得像他这样孓然一身的同龄人并不多,然而在面前的这个女孩却有着和自己相似的命运。
一直游走在社会和血脉的边缘,成为一个边缘人。
“唉,我也想像伊丽莎白·班内特或者郝思嘉那样坚强又有远见,能够不顾忌社会的诸多看法,坦然无畏走自己的路。”依浣月低头自语道,“事实上一个人没法不在乎周围环境的言论和行为,毕竟还要在这种环境之中生活,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不管不顾,说不在乎只是遮掩了内心的杂乱而已。”
看着她的样子,牧归零有些触动,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他们总拿一些我从没有做过的事情来斥责我,给我冠上各种污名。”依浣月有些哽咽,“说这些话的……不乏一些有地位有权势的人,仿佛他们说的任何话都是真实无误的。”
“这种现象自古有之,许多人都被流言诋毁,许多人因此声名狼藉以至于如今他们的样子变得非常模糊。”牧归零淡淡道。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把一个人的容忍和退让当作承认和软弱呢……”依浣月有些激动,“就算这样……有人能够明白其中道理……也根本没人相信我……根本没人……不知道我的苦楚……根本就没有人……”
“也许有人会相信你。”
“谁呢……到现在都没有相信我的人……难道是你么?”
“对。”
依浣月愣了一会,呆望着牧归零。
“就是我。”牧归零的语气坚定,眉宇间涤荡着从容和真诚,“虽然和你认识得有点意外,彼此交流也并没有很多,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内心。尽管不知道是否有什么神秘力量牵引着我,不过在看到你时,我的内心也会舒缓下来,像是开春的溪水缓缓淌过每一处枯木山涧,温润可人,明媚舒畅。我无法说清这种感觉的缘由,只是觉得你与我过去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即使你被冠上不良的名声,人们也都在背后议论纷纷,但这些天的相处让我觉得你并不像他们口中说得那样品德败坏,你的善良和温柔也无法伪装和被遮掩,你对我的帮助和关心我也无法视而不见。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心,也能够判断流言的真假,所以我会相信你;你能够相信我和鼓励我,也能够让我明白生活的含义,所以我会相信你。不论发生什么,不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还是会相信你,永远相信下去。”
牧归零随后向她伸出了手。
“振作一些吧,泪水会浇灌玫瑰,但也要适量。”
依浣月有些错愕和不知所措,虽然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对牧归零非常熟悉,但他刚刚的一番话仍让她的内心不断激荡。许久以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真诚而又温柔的话语,没有人能够对她表现出友好的语气,更没有人能够在接近她时保持单一和纯粹。牧归零的彬彬有礼、深厚内敛以及坚守原则,都让她钦佩和赞叹,甚至是……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就像是玛格丽特在吐血时看到前来探望的阿尔芒,在心泛起惊讶与动容;抑或是如小田桐圭偶然发现倚在门口的橘右京,在心中划起无数涟漪。
巨大的福祉突然降临在身边,依浣月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牧归零看她有些呆滞,“是一只手不太够么,那我两只手都伸出来吧。”
牧归零于是摊开两只手,露出一个阳光又开朗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从容又释怀。依浣月见状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去,突然,她顺着手扑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牧归零愣了一会,刚要问些什么,就听见传来一阵呜咽声。他淡然笑了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任由她抱着自己大哭。依浣月抱得很紧,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但还是用力抱着,直到再也用不出力气为止。
或许他们今后仍然会在边缘之中不断游走,但彼此已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