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忆
翌日。
清晨六点，街道上的路灯刚刚熄灭没过多久，深蓝色的天空还没有完全褪色。
一栋有些年头的五层红砖老联排房子的卧室里，一男一女此刻仍在酣睡着。
床边地板上，散落着酒瓶和衣物，还有一些不宜描述的小包装袋以及纸团。
显然，这里昨晚应该经历了一场鏖战。
此时，床上的白发青年还在打着呼噜，而他身边的棕发丽人已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
女人慵懒地起身，薄薄的天鹅绒凉被从其肩头滑下，露出丽人诱人光滑的肩膀锁骨。
几近一丝不挂的女人一边睡眼蒙眬地打着哈欠，一边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手机。
然而就这时，楼下传来的汽车声让她整个人一个激灵，也不顾此时一丝不挂的状态，急忙光脚下地来到窗边，轻轻将窗帘拉出一个缝隙，向外看去。
“该死！”
这一看不要紧，女人脸上残留的睡意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立刻回到床边，慌忙地推着还在熟睡的白发青年。
“起来，快起来！我老公回来了！”女人快速地小声叫着男人，表情紧张万分。
然而此刻仍在熟睡中的男人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叫醒的，困倦的青年眼皮都没张，只是迷迷糊糊地翻个身，将自己的后脑勺留给对方，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什么老公……让我再睡一会儿……”
“别闹了维克，快起来！我老公真的回来了！”女人是真的急了，手上不断拍打着赖在床上不肯醒的男人，口中近乎咬牙切齿地低声喊道。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着急的关系，女人连维格的名字都喊错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女人的努力终于还是让维格再没法接着睡下去了，他强忍着起床气坐了起来，睡眼蒙眬地看了看四周。
“你烦死人了……让我睡一会儿再走不行吗……啊~”打着哈欠，确认了这里不是自己家的维格不满地嘟囔着。
“嗯？”却不想她这话却让刚捡起裤子的维格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尖锐得看向女人。
“你昨晚不是说你刚离婚吗？怕什么？”说着，维格又瞥了眼女人无名指上的戒痕，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见维格停下动作，心情焦急女人这时也顾不得掩饰了，直接坦白道：“那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离婚，求你了，快点穿上衣服，要是被我老公知道就全完了！”
然而令女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坦白自己昨晚的谎言后，眼前这位原本风趣绅士的“床伴”此刻却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还不等女人张口想说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女人直接打飞了出去。
“你——”重重摔在卧室角落的女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待她想要起身质问的时候却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鹦鹉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维格双眼通红地盯着女人，浑身散发着她难以理解的汹汹怒火，有质无形的气势这一刻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碾碎。
在此刻女人的眼中，眼前的维格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好似地狱中的修罗。
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的女人在这恐怖的杀气中筛糠一般颤抖，眼瞅就要翻白眼晕过去。
好在，这时门外边传来的由远及近脚步声拯救了她。
唤回了理智的维格，身上的杀意随之散去，同时女人身上那让她几近窒息的压力也为之一松。
看了眼门外的方向，维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三两下穿好衣服，走到窗前，恨恨地瞥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女人。
“贱人！”
恨恨地撇下这么一句，他随即开窗跳了出去。
这一幕吓得女人差点惊叫出声，刚想张口提醒维格这里是四楼，可惜维格的动作太快，还不等她张口，人已经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人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急忙开始收拾地上的衣服以及那些不可描述之物，同时大脑飞速旋转，准备等下的说辞。
就是不知道等她老公回来，看见她一丝不挂地在房间中，并且脸上还有一处通红的巴掌印，会不会选择相信她的解释。
另一边，从四楼跳下来的维格无视路人震惊地表情，一边从裤兜掏出揉成一团的领带一边走向他的车门。
二十分钟后，一间便利店的对面，维格一身皱巴巴衬衫系着领带坐在马路牙子上，外套被他垫在屁股下，手里拿着一罐刚打开的啤酒。
再配上他此时那副双目无神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刚被开除，对未来一片迷茫的社畜一样，引得路上的行人们纷纷注目过来。
“啪！”
这时，就见呆坐在那的维格突然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这一举动更是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有胆小的甚至掏出电话想报警，不过被其一旁的年长者拦住了。
年长者先是小声说了几句，随后两人一齐向坐在马路边的维格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显然，这是被误会了什么，不过此刻的维格也确实没有心思去管别人怎么看了，他现在正陷入自己最痛苦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没有人一出生就是孤儿的，维格……或者说刘瑞也是一样，
事实上在他十岁之前，他是有家的。
不是大富大贵，也没有多贫苦，和大多数人一样普通的家。
只可惜这一切都在那天的下午戛然而止。
此刻在维格的视界中，眼前车水马龙的整洁街道恍惚中变成了只能容纳一排车通行的破旧单行道，街边整齐的建筑商服亦化作老旧的院落外墙。
周围的一切瞬间都变成了那天下午的模样。
急促的跑步声中，穿着印有红星的跨栏背心，露在外面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红领巾，脚下蹬着一双白网鞋的少年一脸兴奋地跑出门洞，风一样地向东疾驰而去。
“刘瑞，你这是干啥去？”
“买东西去！祁奶奶再见！”
“慢点跑，别摔着！”
“知道啦！”
奔跑中的少年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十元大钞，开心地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少年刘瑞一边全力奔跑一边在心里计算着：“剩四块加上罐子里的三十六块七毛钱，等于……等于四十块七毛！景波要五十……呼呼……也就是说还差十块不到……胖子应该有钱，正好他一直想要我的瓷球，二百个卖给他十块钱，他应该会干吧？”
“嘿嘿！等我！一百零八将我这就来啦！”
想着说不定马上就能拥有那套他梦寐以求的水浒卡，刘瑞脚下继续加速，向着十六道街的方向猛冲。
和这个年龄段的大多数孩子一样，对于零食干脆面里附带的收藏卡片，小小刘瑞同样为之痴狂。
可惜他的家庭虽然不至于说多穷困，但也不可能让他的零花钱可以无限制的去买零食吃，故而他的收集卡片之路一向不太顺利。
好在他还有很多小伙伴可以互相交换，其中更是有景波那种家里有钱到买干脆面都是一箱箱买的遮奢人物。
自从有一次去景波家做客，刘瑞就看上了景波那套精装水浒卡。
那是一整套存在完好包装袋，全新未拆封的卡片，并且还被景波收进了一本精致的相册中，可想而知这对当时的小刘瑞来说有多么大的心引力。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刘瑞眼睛都红了，当即提出想买下这套卡片。
做为小伙伴的景波当时倒也没有直接拒绝，只不过开出了一个令刘瑞完全承担不起的价格，整整一百元。
后来经过他死皮赖脸的反复讨价还价，加之景波那时的兴趣已经转到更为领先一众小伙伴的Game boy上，这才勉强同意以五十块现金的价格将这本水浒卡转让给他。
然而就算这样，以刘瑞当时所积攒的零花钱也远远不够，所以他只得暂时强忍下对这套卡片的欲望，叮嘱景波千万不要卖给别人，等他攒钱。
不过就靠平时五毛、一块的零花钱，想要攒下这么一比巨款还是相当漫长的过程，所以他最喜欢张叔叔来他家做客了。
盖因为这个他妈妈的同事张叔叔真的很大方，每次让他帮忙跑腿买东西，所剩下的钱都会归他所有，大大地提升了积攒的速度，导致那会儿的小刘瑞没事就问他妈妈张叔叔什么时候来，经常莫名其妙地挨一顿打。
“要是张叔叔抽的烟不这么难买就好了，骆驼？什么破牌子，居然只有八佰商场有卖……”奔跑中，小刘瑞心里吐槽这烟难买的同时也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换到相册后，院里小伙伴们羡慕嫉妒的目光，想得他几乎笑出声来，差点跑了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