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从十点开始的一天（14）

补习老师坐了回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屏幕上发生了什么。墙上挂钟里的时针仿佛早就对准了“9”，在那儿苦苦等待着分针到位，而不一会分针也毫不迟疑地移到了深黑色的数字“12”下。补习老师见状，也不管今天他其实还晚来了20分钟，连忙一边说：“时间到了，我们走吧！”一边就要关掉PPT页面，一个“是否保存对‘词形不规则变化.ppt’的更改？”的提示框当然不由分说地就弹了出来。那英语研究生看起来很是吃惊，他在PPT中找了半天也没有挑出到底是哪儿有了“更改”，只得点击“保存(s)”草草退出。

阻止他们离开的还有外面已经下得鬼哭狼嚎般的豪雨，雨点在窗户上泼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珠帘。补习老师见状眉头锁得比刚刚辅导的时候还要紧，“你有伞吗？我的伞忘在寝室里了。”

荆鲤书包的侧兜里总是插着一把折叠伞的。

“那你先送我回下宿舍吧。”这位英语研究生不卑不亢地请求道。

在楼门口，荆鲤像拔剑似的背过手去抽出并甩开伞，但帅不过十秒，二人便于凄风苦雨的山城大学校园中挤在一把折叠伞下，相互扶携晃晃悠悠地走着了。很快两人的上衣都是变得一侧干一侧湿，以自己的亲身遭遇解释着“偏袒”的含义，不过比起没伞只能拼命奔跑的大学生们，他们无疑可以说是有“优胜记略”了。

一路上除了指路外，他们彼此仍像补习时那般并无多少交流，只是快到宿舍楼下时，这位英语研究生冷不丁开口道：

“你去过山城大学食堂吗？”

“我又没有饭卡，进不去呀。”

“可惜了，食堂里的钵钵鸡连我这个平常不吃辣的人都觉得很好吃，你们山城还有什么好吃的？”

“嗯，还有毛血旺，干锅肥肠，还有合川桃片。”

到宿舍门口了，荆鲤看着那英语研究生轻松地走进宿舍走廊，这才意识到远去的背影其实并不是教师，而也是比他大不了十岁，和他一样的稚气未脱的学生。当他在宿舍门前橙黄色的白炽灯泡下思索该往何处去才能坐上地铁回家时，背包里的手机响了，他这才在今天晚上第一次拿起手机来。

“下雨老，要不要我来开车接你？”妈妈的语气是命令式的。

“不用，我坐地铁回家又淋不到雨。”荆鲤的语气是推脱乃至严辞拒绝式的。

“算了！我还是开车过来接你，在老位置等到起！”

电话被挂断了，荆鲤长叹一口气，今晚的艰难归家路就要开始了。

“老位置”是在一棵大黄桷树下，一家网吧和一家网咖之间的路口。荆鲤在树下一手撑伞一手握着“台湾卤肉卷”大嚼，刚才路过一家灯火通明的小吃店的时候，他发现书包夹层里还有不知何时“存下”的十几块钱，在这个惨淡的晚上真是和雨伞一样帮了大忙！同时他还要紧盯着面前的车流，不一会一辆桑塔纳3000在他面前越开越慢，还向他打着闪光灯。

“果真是我家开车接人的习惯……”荆鲤连车牌都没细看就拉门上了这辆黑色桑塔纳的后座，丝毫没把以前受过的防拐教育当回事。

“你吃了啥子，不是喊你不要随便在外面吃东西吗？！”

正系安全带的荆鲤本来打算反驳“自己使劲补习老一晚上，晚饭吃的那点东西早都消耗完了”，但还是觉得闭嘴为妙，这样兴许妈会自己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