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奏圣乐 唤魂曲（2）

“砰”的一声脆响传来，人形被这一声响勾回到现实当中。发觉到被自己不受控制的这一行动后，她吓了一跳，忙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想着要从水棺上退下去。然而就是这一下姿势的调整，使得两个人的身形偶然交叠在一起，莹蓝色的水波倒影出她的容貌——

宛如镌刻一般，完全相同的脸型。水棺中飘浮的那张脸，分明就是她的复制品。

怎么会这样？她迅速调集了资料库中的所有信息，来寻找自己与水棺中的女人如此想象的理由。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这个“姐姐”不出意料应该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妹。而就像现在的她这样，一直悬浮在水棺中的这个模样，根据资料里显示，应该是一种叫做“死亡”的状态。而这种状态下，无论她做任何事，“姐姐”都不可能会回应自己。

她感到有些无趣了，蹑手蹑脚从水棺上退下去。蹲在旁边，又百无聊赖看了几眼，玩一玩自己的头发。到最后，手枕在水棺上面，慢慢放空了自己的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外面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宁吉尔苏推门走了进来。

只一个瞬间，宁吉尔苏就发现了实验室布局的改变。

他平时工作的机械台上，各种绞线凌乱地散落在地上，显示屏也因为缺少绞线孔提供的信息源而显示出错误的影响，椅子上，与妹妹身体数据作为参照的人形更是不翼而飞。这样的情形瞬间便让他的眉头紧皱起来。

他快步走到实验室的中央，想要确认房间内部的具体情形。好在存放着妹妹遗体的水棺并没有任何问题，这让他刚刚还悬着的心立刻便放了下来。既然妹妹还安全，那就没什么太大问题。有了这个前提，他在实验室四周张望，终于发现了趴在水棺一角上休息的人形。

“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宁吉尔苏带着疑问走上前去。

然而就在此时，人形似是感到了他的注视，扭过头来望向宁吉尔苏。她不回头不要紧，正是这回头的一瞬间，宁吉尔苏只觉得自己好似又看到了夏娃的身影。

怎，怎么会？

宁吉尔苏瞳孔剧震，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事出突然，人形还保持着刚才休息时微跪的那种姿势，只留一张俏脸茫然地对着自己。她一双妙目半闭半睁，分明呈现出一种慵懒的神色。可是黛青色的眼睑，以及唇角勾勒出的迷人微笑却又是如此的摄人心魄，更不要提那一头垂腰的紫色秀发。这种感觉，不是夏娃却又是谁？

“夏娃，你是夏娃吗？”宁吉尔苏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连忙上前将人形紧紧拥入怀中。

人形的身躯稍稍颤动了一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圆睁起来，内里充满了惶惑之情。

这个细小的变化只是一瞬，以致于宁吉尔苏并未觉察到这个轻微的变动，他还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之中。

“夏娃，你还认得我么？”宁吉尔苏怀抱人形许久，却始终不见怀中的人形有任何的反应，惊喜的情绪逐渐褪去之后，自己终是感觉到了异样。此时松开环抱着人形的手，一双眼睛紧盯着“夏娃”，等待着她的回应。

然而人形只是呆呆站立在那里，那双灯泡一样明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呵呵。”他自嘲地笑笑，试图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虽然人形已经能与夏娃的身体产生共鸣，并在紫霄核心的驱动之下能够做出一些出于本能的动作，但她终究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械，无法完全复刻夏娃的一切，尤其是她的记忆。

可是思量再三，宁吉尔苏还是决定赋予人形以“夏娃”这个名字，他从怀中取出来夏娃生前最喜爱的缎带，将她系在人形的脖子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这一无意间的举动，竟让人形又显得灵动起来。只见她歪一歪头，扯过自己脖子上的缎带，像孩子一样胡乱打了几个结，捧在自己胸前使劲蹬了一蹬，显示出十分快乐的神采。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宁吉尔苏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玩弄着缎带的“妹妹”，虽然通过自己的技术使她获得了新生，但好像中间有什么步骤出现了问题，导致妹妹的记忆全部丢失了。现在他面前的夏娃，应该和孩童并没有什么分别。

同时他也意识到，她之所以会这么开心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这是新生的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夏娃，拿着这个！”

宁吉尔苏想了想，站起来，又从旁边的柜子中翻找出一件物事，将它交付到妹妹的手中。

人形伸手接过宁吉尔苏的新礼物——那是一把巨大的镰刀，抬手略略挥了几下，脸上孩童般的笑容便如花一般绽放开来——只见镰刀上刻画的未知纹路微微浮现出流动的萤蓝色的光彩，而这些奇异的纹路，全部无一例外地连接向位于镰柄处天蓝色的核心之上——机界骑士，苍穹的核心。

见到夏娃顺利地建立起对键的感应，宁吉尔苏紧皱着的眉毛这才逐渐放松下来。到此他才确认自己的实验已经初现成效，这柄巨大的镰刀，正是改造自刺穿夏娃身体的那把天穹之剑，只要人形成功地建立了与巨镰的感应，也就意味着她复制了夏娃对键的感应能力。

通过机械文明的科技，复刻妹妹对键的感应能力。这是宁吉尔苏复活夏娃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而有关键能力的解析与复刻，同样是从那本由莉丝所撰写的白封书籍上找到的。

但对宁吉尔苏个人而言，他的目标显然并不能止步于此。通过目前与人形的短暂接触，妹妹的心性通过人形倒是得到了一些具现，在人形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情绪与行为，完全与儿时的夏娃无异——但也仅此而已，她的心智停留在幼年阶段，更是完全缺失了对自己的记忆。

不过既然第一步已经成功，他便有信心将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等着吧，夏娃！我会不断努力，直到使你的灵魂得到完全的苏生。”宁吉尔苏看着眼前挥舞着巨镰的人形，眼中释放出名为希望的光火。

人形瞪大自己圆圆的双眼，她刚刚来到这个世间，对这个世界的交流方式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但忽然有一种哀伤的感觉从她的四肢百骸当中涌了出来，她张一张嘴，还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称呼自己为“夏娃”的造物主，似乎并没有给她设计出能像他一样发出声音的装置。

第二天，宁吉尔苏开始回收之前制造人形的所多余出的残次零件，用与制造她同样的技术制造出了其他的机械造物，不同于“夏娃”，他们大多是宁吉尔苏随机将零件组合在一起所构建出来的，所以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显得形貌古怪。宁吉尔苏为第一批的机械造物编入自动化的程式，使得他们能够利用零件来自行制造出其他的同类，并为同类制造相同的程式。同样的，第二批的机械也能够自行制造他们的复制品。

这样的方法大大的提升了制造效率，宁吉尔苏只用了短短的三个月便组成了一只军队。

而他之所以利用这些残次零件制造军队，是为了方便妹妹能够更好的与他们建立起感应，从而能够更好地操纵他们工作，乃至于战斗。

宁吉尔苏为他的军队起名为“自奏圣乐”。这个名字取材自古代的神话，从字面上看，这个词最直接了当的释义是——“自动奏响的神圣音乐。”这个名字反映了他希望通过这些能够自主行动的乐团机械，做到曾经被认为只有神才能够完成的事情，重现传说中神迹的想法。

在自奏圣乐基本完工的同时，通天塔的建造业已开始，为了建造传说中通往神国的大门，宁吉尔苏在通天塔的核心动力源之中投入了三枚机界骑士的核心，分别取自红莲、钳碧以及翠岚。他还在原有的设计图中加入了能够与键建立感应的的装置，从而使得塔能够在夏娃力量的感召之下释放出类似于键激活星遗物的表达。

以莉丝在蓝图中的构想，这座以人力构建的通天高塔，通过与人形之间建立起的感应，向高悬于天的星杖传达类似于键的表达，从而激活并控制天空中的星杖，使其从天空中坠下，击破星球的表面，与最后的星遗物——星柜感应，最终的结果，使得星柜在地面之上显现。

而利用星柜执掌生死的权能，便能够在新的躯体与已经死去的躯体之间建立感应，唤回原本属于夏娃的灵魂。人形的躯体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键力量的表达，在键的主人魂灵被唤回的同时，借助星遗物之间共鸣所产生的力量，唤醒隐藏在这片星球之中的神力，他就能够使夏娃转生为真正的神明。

这曾是莉丝的野心，现在宁吉尔苏为了拯救夏娃，也踏上了这条道路。

宁吉尔苏并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他只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自妹妹离开世界的那一天起，善恶于他而言，已不再是那么重要。

“夏娃，我会带你回来。”

宁吉尔苏伸出一只手，抚摸正在机械台上接受检视的人形的侧脸，另一只手朝向虚空紧紧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