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飞鸟
汐樾看着碧波样的湖水从眼前延伸成两条无限宽广的绸带，近处是稀稀疏疏的树林，偶有觅食的鸟儿飞过，用小爪子在湖面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朦朦影影的树梢间是橘粉色的天空悠悠然地向着澄金色和蔷红色无限递进，最后终于汇成一片高远而深邃的穹顶，周边的湖面升腾起淡紫色的烟波，映衬着三三两两的竹筏，一切都显得那么慢，彷佛这个午后已经沉昏得不行，不愿意再向着黄昏迈进一步。
“姬花......”坐在汐樾傍边的少年缓缓考口，声音似乎很费力也很虚弱
“我知道”
“嗯”
一阵沉默，汐樾转头看向少年，少年脸色苍白，眼眸漆黑如夜
“你后悔吗？”汐樾问
少年轻轻地笑了，失声到：“我是没得选”
“也对，那我也是没得选，我从出生那一天起就知道生存不易，说不定没到明天小命就丢了，你觉得人有灵魂吗？”汐樾试图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勇敢些
“怎么突然问这种抽象的问题？”苏幕感到一阵眩晕
“我觉得人有嘞，我就是担心，我死了，如果有灵魂，能不能保护我弟弟“
“你在说什么，别说这种丧气话”苏幕站了起来，看向远处湖边断枝处，一只大鸟迅速地用长长的鸟嘴叼起湖里的一只鱼。
“苏幕，你又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来这里，不管是什么原因，也许，是老天的安排呢？说不定你有什么是使命呢？”
“这就算了哈，我不在乎这个使命，也不在乎老天怎么看”苏幕抄起自己身边的石头，眯起眼，瞄准那只捕鱼的鸟儿扔去，“说起使命，你不是要去找你父亲吗？”
“嗯，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苏幕低下头看向汐樾，只见汐樾的眼睛的泪汪汪的
“都是我，你陪我去找父亲，才遇到这么多事，如果，我们就留在磨牙边地，会不会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苏幕想起来，当时沉入湖底的时候，汐樾、车越、流岚都被那个叫什么什么想不起名字的人施法沉睡了，那个人，高大的背影，怀里抱着一个叫“望舒”的女人，那个人用力自己的血，啊，头痛啊苏幕感到每想一次自己的血液就要冲破血管直刺心脏，心，心，姬花，想不起来了，可是汐樾根本不知道，这次事件是冲着自己来，但是，那个想不起名字的人为什么会要姬花的心
苏幕又开始陷入沉思，这几天以来，他一直反反复复折磨他的问题，对的，为什么，自己的血，姬花的心，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他感觉有人正在用力扯他的衣角，这才发现是车越，一直在叫他，说是有巫医来了，想看看他的病情。
他转过头想去看看汐樾在哪里，发现汐樾早已经不在了，他只能和车越，慢慢地想着阿波家走去。说起这个阿波，苏幕想到，自己一醒来，汐樾就不听地在自己身边夸阿波如何如何好，真是是听得有点烦了，老是拉着自己感谢阿波，说是什么救命之恩，拜托，像自己这样的翩翩公子，应该是有一大波人排着队来就救助吧。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发出一声“切”
一进屋，看见一家人，阿波和他外婆正坐着，一脸庄重，汐樾也在傍边，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车越很快跑过去坐在姐姐身边，家里正中央坐着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老妇人和一个头上插着各种鸟的羽毛的中年男子。
那个老妇人看到苏幕后，缓缓开口道：“醒了醒了，神明庇佑”说着做了双手交合在一起向着天花板拜去。
苏幕忍不住又想在心里“切”一声，小爷我是那么容易死的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妇人的手就向他身上抓去，摸了一遍又一遍，老妇人竟然十分有力，苏幕想躲却也是躲不过，只能带着极别扭的心态任由老妇人在自己身上摸索。
就在苏幕快不能忍受老妇人身上的烟草味时，老妇人似有感应般停手了，恭恭敬敬地向着头上带插鸟毛的男人汇报道：“轶长，应该是惊吓过度，没有什么异常。”
接着阿波一家就开始对着这个男人点头示好，那模样好像在传递某种类似“安全”的信号，这一切于呈现在那两张老实而又质朴的脸上，看了不免让人心疼又厌恶。
苏幕感觉非常的不自在，他向着老妇人简单的弯弯腰，略略表示回礼，然后坐在汐樾旁边。
“你们到底是哪里人？”男人开口了
“我们住在磨牙边地，这是我弟弟，偶过此地，只是想去绘京寻找我父亲，不想打扰，实在情非得已，万分抱歉”汐樾抢先开口道：“还得感谢阿波一家的救命之恩”
听到“救命之恩”，苏幕摁不住想“切”但是非常巧妙地把这一声“切”转换为了两声不得已的咳嗽。
“那他是谁”男人看向苏幕，更加狐疑了，眼睛向死死地盯住苏幕不放
“他，他是”汐樾迟疑了
“我是她老公”苏幕大声说道，然而马上就感觉到有脸生疼，才反应过来是被汐樾狠狠删了一巴掌“老婆打老公，打老公”苏幕看向大家惊讶的目光，忙补充到，接着又看向汐樾“打人这么快，你看你吧大家都吓着了。”
“你们怎么会从湖里出现？”男人接着问
“我们在路上不小心掉进河里，被水一直冲着走，冲啊冲，不小心就到这里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啊汐樾大声说道，脸上满是恳求的神情
“外乡人，我们这里千百年来没进过外乡人”男人继续说道，脸上浮现出一丝丝邪笑
“我们真的是无意的”汐樾很着急，她弯下了身体，顺势张开双臂把苏幕和车越护在身后
“我还用你救？”苏幕心里想到，觉得汐樾真是傻极了。
他绕开汐樾的手臂，走向男人，坐在男人身边说道：“桃花源记听说过吧”
男人看着苏幕，没有吭声。
“我听说，桃花源也是个如你们这般隐居世间的地方，千百年人，一武陵人误入，桃花源里的人款待了他，后来他离开后，再也寻不到桃花源了，后来传为一段佳话，镞长，我想上天也是希望你们村成为佳话后人传颂，才会让我们一家人不小心误入的”
“哈哈哈哈”男人发出一长串刺耳的笑声：“那这样说，我们是应该好好款待你们，哈哈哈哈哈”
苏幕迟疑了，他看着男人因为发笑而扭曲的面容，心中升腾起不安的感觉。
“哈哈，今晚是我们村村长儿子结婚，你带着你老婆和你弟弟一起来吧”男人说着把手摁在了苏幕身上，然后看向阿波说：“你记得带他们一起来”。说完男人满意地打量了汐樾和车越，带着老妇人一道离去了。
“不好，我们必须马上走”苏幕心中的不安在快速扩大，自从他醒来后，他就应该马上离开的，无奈阿波一家一直挽留修养，自己身体确实也太虚弱，真是大意了。苏幕想着，脑子不得不飞速运转，他看向阿波，阿波也正死死地盯着他，像盯着某种猎物般。苏幕赶紧假装打量一个“哈欠”遮掩，保持住，不能让别人看住来自己在想什么，保持住。
苏幕想着，看向汐樾，汐樾紧紧抓着弟弟得手，也正紧紧地盯着他。
“阿波，你们那村长儿子结婚，怎么之前没听说啊”苏幕说着，看向阿波，他想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
阿波神情紧张，死死地盯着苏幕，没有说话，“糟糕”一定有问题，苏幕心里想，阿波神色这么紧张，一定有问题，短短几天的接触，苏幕知道阿波虽不善言辞，但也老实忠厚，突然这样，一定是出问题了。
不妨打明牌？苏幕脑子在飞速运转，要不要和这小子挑明，还是继续演戏装傻充楞。
“阿波哥，参加完今天的婚礼，我们就走了”车越突然说
阿波看向车越，眼睛有某些东西在闪动。
“阿波哥，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我用木头雕了一只小鱼儿送给你，你可拿好”
阿波默默接过小鱼，没有说话，转身向屋外走去，他的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屋里打起来瞌睡，呼噜声一声打过一声，今天晚上就要去参加村长儿子的婚礼，苏幕感到心中不安，他仔细观察不知道阿波外婆是真睡还是假睡，几番试探后，苏幕悄悄凑近汐樾压低声音说：“这个婚礼，我们不能去”
“可是怎么办，阿波的样子，不会允许我们走的”
“这样，我出去拖住阿波，你和车越动作快一点，去寻到最近的木筏，然后我们跳上去，用力划船逃走，只有这样，方得一丝生路，车越，你要紧紧跟着你姐姐，快一点上船，能跑就跑。”
汐樾有些紧张，抓住弟弟的手攥的更紧了，她咬着牙，因为害怕而身体微微发抖。
“还有”苏幕看着汐樾，加重语气到：“如果你们抓住了木筏而我还没有脱身，你们一定要先走，先逃，不要管我”
“不行”汐樾马上否认到
“怎么不行，你有弟弟，还有未谋面的父亲，你不是说我是带着某个使命来吗？我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苏幕一把拉起汐樾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一刹那间，仿佛两个人的心将要贴在一起，汐樾直视着苏幕的眼睛。苏幕看着汐樾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深情，话锋一转“最重要的是，我没你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