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放逐的神明
一个月前的今天，他在放风的时候又偷偷翻过铁栏杆想要逃跑，但还是跑不过那些强壮的护士和军官以及他们手下那些鼻子灵敏的畜生，被他们按倒在粗糙寒冷的雪地中，在挣扎的过程中疯狂的韩心甚至咬伤了一位护士的手。
她们意识到小白鼠的反抗后变得格外愤怒，一边怒骂着自己是野狗，一边用撬棍毫不留情地打到自己晕厥，最后又注射了几十毫升的致幻剂，被拘束衣牢牢地锁在幽暗的禁闭室中。
那个时候的韩心感受着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在逐渐的分离，浑身变得轻飘飘、暖洋洋的。
韩心曾经尝试过向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原呼救，但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寒风，听起来充满着戏谑和愚弄的味道。
那个时候他意识到，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
“听说人死了之后，他的灵魂会回家，我果然要死了，连幻觉都出现了，真好。”
在韩心眼角的余光中，一条巨大的黑色巨蛇在禁闭室门外的走廊中游动，黑色鳞片刮蹭着天花板和墙壁，发出沙沙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双轻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面庞，冰冷而又真实。
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旁，穿着不属于这里的丝绸衣服，柳眉下是一双细腻幽深的眼睛，黑色长发被一根金色的细簪盘了起来，面色冷俏，声音清丽。
“您真的甘心吗？”
这道温柔的声音明明十分的普通，却让韩心的从内心深处升起一道暖流，沿着他的四肢和五脏流动，原本恍惚浑浊的眼神，也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如同千万年前一样，背叛者们仍旧站在您的尸体上肆意地享乐，他们攫取了您的功绩与权柄，剥夺了您的记忆和姓名，放逐到无天无地的幽冥之中。”
“您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当时的韩心以为这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便心不在焉地喃喃道。
“我现在又与死了有什么区别，如果可以的话，等我死后，我想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从天而降，带着怒火烧毁这里的一切，将这里全都夷为平地。”
那位女人笑了，笑得很开心，似乎得到了她所想要的答案。
随后震惊韩心的事情发生了，在那名他以为是幻觉的女人身后，竟然缓缓长出一条粉里透白的狐狸尾巴，然后在空气中猛地挥舞了一下，仿佛在砸向什么东西一样。
眼前的空气中好像出现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仿佛这条狐狸的尾巴打碎了光影。随着一阵玻璃碎掉的声音传来，韩心看到了一扇破打破的窗户骤然出现在着漆黑的牢房里，扑面而来的还有那耀眼的阳光和令人打颤的寒气。
那名女人抬起手来，韩心身上的拘束衣便自动解开了扣子与锁链，她牵起韩心的手，带着他跨过了这扇窗户，来到了整座孤儿院最高的地方，教堂钟楼的顶端。
被白色雪原所反射的阳光有些刺眼，凛冽的西伯利亚寒风伴随着冰冷生硬的雪粒，像刀子一样在刮在自己的脸上，那生冷的痛感让韩心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他转过头来，看向身旁那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神秘的女人。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到底是谁！”
“吾即是汝，汝即是吾，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的话。”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由白色雾气幻化成的面具，然后将其戴在了头上，上面用虬劲有力的笔墨写着一个大字——马。
“请称呼我为玄马，王，我是你的守护灵。”
“什么是守护灵？”
然而还没有等到玄马的回答，韩心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出出现了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有什么炽热的东西要从身体里钻出来，此时那些随着狂风而飞舞的坚硬雪粒甚至开始刻意地去避开他，仿佛韩心此时就是他所在这一方小天地的主人。
风雪不可近身。
韩心挽起自己那磨损到破洞的袖子，发现在大臂到小臂的皮肤上缓缓浮现出几个大字。
“马，卒，仕，象，炮，车……”
其中的“马”字已经变的鲜红，而其余几个字则依旧是黯淡无光。
此时玄马的声音也在韩心的身旁轻轻响起，将这一切娓娓道来。
“在很久以前的太古时期，整个世界被龙类所统治，它们的首领叫做黑王尼德霍格。那时的龙类掌握了可以改写世界规则的力量，可以在谈笑之间煮沸江河，崩裂山脉，人类只是它们的奴仆。”
“后来这些龙类之间发生了内讧和争斗，人类则趁机联合反叛的龙类，推翻了黑王尼德霍格的统治。”
韩心听到这话以后，内心有些震惊，他一直以为所谓的龙只是神话传说罢了，根本不存在于世界之上，不过眼前这个叫做玄马的女人，掌握了可以穿梭空间的能力，而这一切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但是他的内心仍然有疑惑。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人类之于龙而言恐怕相当弱小，我实在无法想象一只狮子会联合一群蚂蚁去对付另一只狮子。”
“所以人类利用信仰创造了自己的神，让他吞下了世界树的枝叶，那时的他已经成为了超越人类的存在，名为镇魂将。拥有能够与那些恐怖龙王正面对决的实力，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个抉择并没有错。”
“那为什么在我现在所看到的书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神的信息，甚至连蛛丝马迹见不到一点？”
玄马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看向那广阔无垠的天际，仿佛在回忆那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往事与岁月。
“人类获得胜利以后，开始畏惧那位他们通过信仰之力所创造的神明，因为事实证明他的力量足以颠覆龙王所统治的世界，他的存在对人类而言就是新的恐惧本身。”
韩心此时已经听得入迷了，他问道。
“后来呢？”
“因为神明的力量来自于人类的信仰，所以后来的人类在成为世界的统治者之后，开始放弃甚至是禁止对这位神明的信仰。最终，他的姓名和力量被一同被人类剥夺，然后被放逐到无尽的幽冥之中。”
玄马此时将目光缓缓转向韩心，看着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和炽热。
“然而这位神明用万年取回了存在，用千年取回了灵魂，用百年取回了意识，用十年取回了身体。虽然他失去了记忆与姓名，但是龙王的尼伯龙根与幽冥相连，他通过尼伯龙根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回到了这个背叛过他的世界。”
玄马缓缓起身，单膝跪在韩心的面前，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贴在胸前，虔诚地说道。
“王啊，我是您的守护灵，亦是您的仆人。无论阻挡您的是龙王还是人类，我都将遵循您的意志，直至死战不屈，即使匍匐在地，仍以血沫唾敌！”
韩心此时呆呆的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玄马，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黑天鹅港孤儿院中的囚徒，基因实验品响彻黑夜的哀嚎和冰冷刺骨的漫天风雪。
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涌现，在那远古时期的战场上，人类与龙的尸体堆叠交错，哀嚎声与呜咽声纠缠在一起，但是新鲜的血液仍旧不断的从天空中滴落。
有人一剑断山河。
有人金光伏妖魔。
有人天兵御万军。
有人雷霆碎云霄。
有人佛光破万法。
那时的人类依旧十分的弱小，只是他们望向自己和龙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