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路寅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姜颂回过头。
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中，她看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她怔在原地，嘴里同样呢喃着一个名字：“路寅。”
在看见姜颂的一瞬间，路寅稍稍垮下了脸。
这张脸不是公主，可这通身的气质跟他一直仰赖的公主没有半点分别。
不过这对于思念了近千年的他也算是一种补偿了，想到这，路寅的眼中重新闪烁起光芒。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望，中间仿佛是隔了一条银河。
而旁观者喻桉，敏锐地察觉到，在他们周围环绕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流。
他阖下眼，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轮椅把手。
最后还是小方进来打破了沉默，“少爷，乔小姐在前厅里，吵着要见您。”
这店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次只接待一位顾客，而喻桉今天则是直接包下了这间店，专供姜颂选择。
也难怪乔媛真被拦在前厅进不来了。
提起这个人，喻桉顿时沉下脸，语气冰冷地扔出两个字：“不见。”
“可……”小方面露为难，乔媛真一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对喻家声誉也有影响。
姜颂也走了过来说道：“可能乔小姐有要事也说不定，喻少爷就去看看吧。”
“这位小姐说得对，喻少爷就去看看吧，这里有我来接待，您放心。”路寅附和道。
见他俩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喻桉心中无端有些闷得慌，对姜颂说话的语气也生硬了些，“你不是说让我小心身边的人吗？”
姜颂愣了一瞬，转而笑道：“没事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的笑容明媚，连带着眉眼都染上了些笑意。
好像取下面纱之后，她就格外爱笑些。
单就这个笑容，把路寅都给看呆了，就连喻桉也有一瞬的怔愣。
也就小方还保持着一份清醒，戳了戳喻桉，小声说道：“少爷，少爷。”
连叫了好几声，喻桉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行，行，走吧走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操纵着轮椅逃也似的离开了原地。
小方也跟了上去。
姜颂歪头不解地看着喻桉的背影，初见他时还以为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现在看来怎么感觉变了一个人似的。
路寅看着姜颂的动作，更加确定她就是他昼思夜想的公主。
他眼含热泪，在喻桉出去的一瞬间，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着说：“公主。”
姜颂垮下嘴角，换上一副清冷的面孔，“在这里，我不是公主，快起来吧。”
在国灭的那天，她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
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要寄生在别人的身体里，才能获得一丝苟活的机会。
只是这个路寅也能跟着转世，实属是有些意外了。
路寅不肯起来，“在臣心里，你永远都是公主。”
“那公主说话就没用了？”姜颂佯装愤怒。
路寅破涕为笑，“有用有用，自然有用。”说着站起了身。
“行了，闲话少叙，给我选身去宴会的衣裳吧，我相信你的眼光。”
路寅右手放在心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西疆的礼，“是。”
看着他的动作，恍惚间，姜颂以为自己还是西疆尊贵的公主。
想到这里，她对沉渊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她紧握双拳，势必要让他血债血偿。
路寅去了后面的仓库，姜颂等得无聊便踱步到前厅去，想要看看那个乔媛真又要耍些什么花样。
姜颂躲在花瓶旁，高度正好能遮住她纤细的身子。
她微微探出头，看向角落。
却赫然看见乔媛真正躺在喻桉怀里，而喻桉的手紧紧环抱住她。
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是喻桉的手没错。
这下姜颂倒有些看不懂了，依喻桉对乔媛真的态度来看，明显是很厌恶的，怎么现在却……
而且她并没有闻见一丝术法的味道，难不成是自愿的？
这个认知，莫名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她紧咬住嘴唇，到发白了都不自知。
“公主。”路寅抱着一套衣服突然出现在姜颂身后。
姜颂的注意力都放在角落相依偎的一对男女上，无疑是被路寅吓了一跳。
她惶惶转身，却不小心碰倒了那个花瓶，碎了一地。
路寅抬手捂住她的耳朵，隔绝了碎裂的声音。
只是这巨大的响声惊扰了角落的人。
姜颂也被暴露在了他们面前，一时间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喻桉朦胧的双眼因此恢复了一片清明，见乔媛真还一脸沉沦地躺在他怀里。
他顿时就黑了脸色，“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条件反射般地将乔媛真推到了地上。
乔媛真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一脸愤恨不甘，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
“叮铃”一声，喻桉猛地抬起头。只看见一片飞扬的裙摆。
似是在逃避什么。
喻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小方。”
门口的人听见了，赶忙进来，“少爷怎么了？”
“把她扔出去，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见她。”说罢，就操纵着轮椅进了里屋。
见少爷是真的生了气，小方无奈只能走到乔媛真身边，“走吧，你也试过了。”
“我不会放弃的。”乔媛真面露坚决，她对喻桉是势在必得的。
……
“姜小姐正在试衣间换衣服，喻少爷还请稍等一下吧。”路寅礼貌地说道，只是话里行间没有了一开始的热情，反而有些疏离。
刚刚他还是第一次见公主那么慌张地逃离，想必就是为了他吧。
喻桉依然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在意他的客套，眼睛紧紧盯着试衣间的门口。
半晌后，木门徐徐打开。
姜颂身着彩衣，赤着双足，脚腕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格外悦耳。
整个人仿佛是从那丛林中飞出的蝴蝶。
神秘，高贵。
喻桉忍不住鼓起掌来，他不得不承认，姜颂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子。
看似有毒，却心怀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