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线电厂的国库券
迎泽大街上，国有四大银行都有营业点。
陈百川和杜磊穿过五一广场，就看到了工商银行的招牌。
推门进入营业厅，陈百川直接找大堂经理咨询国库券认购的情况。咨询的结果果然和记忆中相吻合。
这几年由于企业三角债问题愈发严重，很多企业的效益不好。职工拿不到工资，家里的存款就在缩水。在加上价格闯关带来的通货膨胀，老百姓手里的钱在贬值，而越是这样，人们越不敢把钱用于投资。
所以银行这边的国库券销售情况并不乐观，工行100元面值的国库券最低认购价可以给到95元，不过享受折扣的前提是认购额起码要在一千元以上。
陈百川离开营业厅时很高兴，他对倒卖国库券的买卖已经有了把握。
照前世杨百万在媒体上讲过他的发家史，说上海那边放开试点后，银行国库券的兑换价格在100至103元之间。从合肥以96到98的价格认购到国库券后带到上海卖出，就可以赚取其中差价。老杨就是凭借这个信息差，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杨百万。
陈百川虽然没到上海去实地考察，但他知道国库券是有国家财政做保的，给的利息又高，比存定期是要划算很多。
唯一不太理想就是想要拿到利息就得长期持有，等到到期才能兑付。
不过省无线电厂那边的新闻报道却给了陈百川另一种花更低的成本收购到国库券的思路。
陈百川带着杜磊在并州饭店开了一个二人间，这酒店的档次极好，价格也是不便宜。二人间一晚上的价格就要49元，几乎是普通公职人员半个月的工资了。
不过一文钱一文货，住在高档的酒店里起码安全有保障，他们的身上装着8万多块钱，住小旅馆那不是找偷么。
陆云山把军装换下，换上了准备好的衬衣西裤。火车上穿军装就是为了震慑宵小，接下来要去做生意了，自然是要换身行头。
陈百川把公文包拿在了手中，然后把钱都塞进公文包里。
带上手表，插上钢笔，还把客房里带着并州饭店字样的稿纸全都塞进了公文包中，然后才带着已经背好帆布包杜磊直奔无线电厂家属区。
抵达无线电厂家属区时正好是临近中午，职工们正返回家中准备做饭。
看着这无线电厂似乎运转正常，但陈百川知道，这厂子距离破产倒闭也就一两年的功夫了。
职工们和厂领导闹归闹，但生产还得继续着干。否则真让无线电厂停产了，那工资更是没着落，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工人们的诉求其实很朴素，他们只是想付出劳动拿到工资，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磊子，你先跟着我学一下话术，等下午了咱俩分头行动，我在这里收券你去别的地方看看情况。多找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问话，嘴巴放甜一点儿，咱们国库券的收购价格先按票面价五折来，试试有没有人愿意卖。”
“五折？这价杀的太狠了吧，又不是地摊上买衣服，这还能对半砍？”
陈百川分析道：“这不过是探价而已，先说的低一点儿，好拉低他们的心理预期，然后再给让让价格，这样买卖多半就能成了。”
更多的东西陈百川没给杜磊讲，主要是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自己亲自带着他做一遍，后面他就会了。
杜磊砸了砸舌头，心中有些担忧，腰斩的价格报出去，他不会被人给打了吧！
陈百川很快就相中了一个面色有些蜡黄的身材干瘦女人，一看家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陈百川凑上去说话，同时从口袋里拿了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女人。
“大姐，我想问您一点儿事，听说咱无线电厂用国库券给人发工资，这事是真的么？这糖您拿回家给孩子甜甜嘴儿。”
大白兔奶糖可是好东西，供销社里卖的可不便宜。女人愉快的收下了陈百川的小礼物，自然也不介意和他说上几句，正好她也想吐一吐这苦水。
“唉，我们厂这事儿啊都登报了，还能有假？其实我们职工也知道，厂里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外面的债收不回来，厂里要生产又需要钱买原料。以前还能凭着老关系先赊一些，可现在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见真金白银根本不给发货。
只是理解归理解，我们工人也要活啊！家里的老老少少都是嘴，要吃要穿要上学。这国库券又不能当钱花，捏到手里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我家是双职工，国库券都发了小三千了，你说偶尔一个月那也就罢了，我们就当存定期储蓄了。可大半年见不着钱，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拿着国库券要等三年后才能兑到钱，三年呐！我们全家都得讨饭去了！不是咱们工人同志们想闹事啊，实在是大家没活路了啊。”
陈百川听的面色沉重，这无线电厂的实际情况怕是比报纸上报道的还要严重。企业办的不好问题是多方面的，但如今的无线电厂职工就像是个火山口，随时都在喷发着怒火。
这大姐看着陈百川一身白衬衣黑西裤，手腕上带着表，衬衣口袋插着钢笔，心想琢磨着这位或许是上面派下来私访的干部？
如果是的话，那她可是要好好反应下情况，甚至得把工友们都招呼过来，证明她不是说气话。
“同志啊，你是干什么的？”
陈百川：“我是沪市那边证券公司的，看到了晋省日报上关于你们无线电厂的报道，就过来看看能不能收购一些国库券完成我们部门的收购任务。”
“啥？你是说你肯花钱收购国库券！当真？”
大姐似乎是激动过头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破音，甚至把周围几个正在回家的职工都给吸引了过来。
陈百川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大姐，不瞒您说，我部门计划用一部分资金投资国库券，降低公司的运营风险。所以我能收购国库券，不过这收购的价格，公司给的规定只有票面价值的五折。”
“啥！”
刚还一脸激动的大姐立即就黑了脸：“五折也太少了吧，我们拿到的国库券三年到期后是能去银行足额兑付的，而且还有14%的年息。你是不是在坑我呀？”
陈百川十分镇定的说道：“大姐，我可没逼着让您卖呀，您不想卖就自己持有，等到期去银行兑付即可，怎么能说是我坑您呢？
要不是上级下了指标，我们部门也不想收国库券，现在不管是把资金投到股市，还是拿去炒地皮，都比这国库券的收益高多了。
您别觉得我是在蒙您，你看我给您算算账，比如您有100块国库券，三年后去银行能兑到142块。可从去年开始，国内商品的通货膨胀有多严重？以前一斤猪肉也就两块钱，现在都已经涨到四块二了，而且还在涨。
今年的100块钱还不如两年前的50块钱耐花。如果这价格闯关继续下去，再过三年，您兑付到的那142块钱的实际购买力还能有多少？”
陈百川见周围这些人也在掐着指头算账呢，嘴角微笑。
“大姐，咱们假设这市场上菜价啊、猪肉价格啊什么的，在未来的两到三年只涨一倍，那么三年后你兑到的那142块钱就只相当于今天71块钱的购买力。
也就是说物价只要上涨一倍，您手里的国库券就只有七折的价值了。
谁知道未来三年后物价会不会涨两倍三倍啊，涨的越多，贬值就越厉害，您觉得我们公司用五折的价格收购还是不合理么？我们可是承担了相当的贬值风险的。”
这大姐哪懂什么金融物价，不过也觉得陈百川举的这个例子简单易懂，能够接受。
今年大家不就是都在抱怨钱贬值了么，商品涨价的太厉害了，根本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