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哪个缺德玩意儿
事情的起因，还得把时间拉回到早晨，彼时的陆斐仍躺在床上做梦呢。
……
潭州，芙蓉区，车站中路，朝阳一村。
今天是周六，休息日，大多数人都不用上班，可偏偏薛涛不同，大清早还要爬起来赶去单位。
因为他的工作很特殊，在电脑城当技术员，属于服务行业。
没错，他就是一个装机佬。
所以大部分人都歇着的周末，恰恰是他们店里最忙的时候。
毕竟也只有趁休息时间，客人们才会有空来电脑城攒机，一周的生意全指着这两天了。
可现在不比从前，如今人人都有智能手机，用电脑的人反而越来越少，自己买配件装机的客户大多都是游戏玩家。
虽说客单价和利润都上去了，但业务量却大不如前。
所以薛涛的月收入相比起PC黄金时代来说下降了一大截，如今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而且他还不是潭州本地人，而是下边农村来的。
家里也帮不上忙，自己又不给力，首付都付不起，只能在门店附近租了个房子住。
尽管房租会贵上一二百块钱，好在离得近，步行就能上班。
和无数个周末的早晨一样，薛涛顶着熊猫眼，昏昏沉沉的从小区出来往单位走，这会儿他都还没完全醒觉呢。
昨晚一直守护着自己喜欢的女主播到凌晨，还刷了不少钱。
眼下想想都有些心疼，几个火箭飞机刷出去，他得装多少台电脑才能赚得回来啊！
起初他只是喜欢玩游戏，玩累了实在太过无聊才看起了直播。
起初都免费看，不咋花钱。
可也应了直播圈的那句名言：平台烧了那么多钱去补贴免费直播，你以为是搁那儿做慈善呢？
别急，迟早会有一个骚娘们儿收割你的！
薛涛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魔怔了，或许是日复一日、看不到未来的工作，亦或是生活太过空虚、压抑，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况且，那个小姐姐真的很好看呢！一声好哥哥喊出来，他骨头都快酥了。
一上头，就刷了个火箭出去。
在水友们的弹幕吹捧和各种彩虹屁之下，他也算当了大概不到十秒钟的薛总，威武一时。
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激动得脸都红了。
上一次如此拉风，还得是孩提时候光着屁股撵着大黄狗满村跑那会儿。
人呐，一到晚上就容易冲动！
薛涛看了看自己瘪瘪的钱包，得出了这么一句结论。
如今随着智能手机的发展，移动支付也开始逐渐普及，现钞用的人越来越少。
钱包里那几十块钱，还是他每天用来买早饭吃的。
毕竟很多卖早点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姐们都没啥文化，接受新生事物总是要慢上不少，所以吃早餐多数时候还是得用现金。
薛涛正打算跟往常一样，买上一份蛋饼，再配个豆浆，一边吃一边往单位走。
正走着呢，就见前边儿的路口空地上挤了不少人。
像是有啥热闹可瞧一样，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都快要把路给堵了。
薛涛原本对这种事情是不感兴趣的，正打算绕过去。
突然一个声音传到了耳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下意识地也朝人群靠了过去。
他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位残障人士在卖唱乞讨。
嗐，还当是啥呢！
估计大概率又是骗人的，这种事情媒体记者可没少曝光，说不定连那身残疾都是假扮的。
他刚打算提步离去，可这会儿站的近了，终于听清了唱词。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量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
把我的泪吹下……”
薛涛刚听了一两句，顿时就挪不动步子了。
这歌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很快便让他沉浸了进去，甚至还莫名有些心酸，仿佛唱的就是他自己。
妈妈，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词语，他有多久没听到或是说起了？
一星期？还是一个月？
薛涛根本记不起来上次给家里打电话是什么时候，更别说是回家看看了。
在外边混得越差，他就越不想和家里联系。
每天下了班就打游戏、看直播、刷短视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断麻痹自己、逃避一切。
可此时眼前乞讨者的歌声，却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走啊走啊走啊走，
走过了多少年华；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
又是一个春夏……”
薛涛的眼神骤然变了，漆黑的瞳孔张得老大老大，那些再简单不过的歌词，却给了他莫大的冲击。
心头猛地一紧，一股强烈的负罪感袭来。
他感觉自己罪大恶极，每天去给素不相识的女主播刷那么多钱，却没给妈妈买过什么。
一时间，懊恼、气愤、后悔、憋屈，这些负面情绪席卷而来。
薛涛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出息，恨自己不配当人子。
他试图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一句歌词就让人“窒息”的地方。
可刚想挪动脚步却发现根本走不动道儿，因为眼前那位残疾人乞讨者的凄惨演唱，已经让他深深共情了。
能把歌唱得如此感人，想必不会是骗人的吧？
一时同情心大起，薛涛当下便褪去了所有的怀疑。
他默默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零票子全拿了出来，轻轻放到了卖唱者身前的纸箱子里。
就连买早饭的钱都没留一点，全捐了出去。
等做完这事儿，他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不敢多待一秒，生怕再听几句唱词自己会当场泪奔。
唉，都是苦命人啊！
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薛涛觉得和人家的惨状比起来，自己要好上太多了，能帮就帮一把吧。
他这样一想，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
就是路过早点摊子的时候，不由加快了些脚步。
因为刚刚已经把早饭钱捐了，这会儿也没时间去ATM取，今天只能饿着了。
没几分钟，他就到了店里，发现同事们都来了。
“你小子今天咋来这么晚？平常不都是最早到店里的么？”同事李文奎见他神情不对，于是便关心了一句。
薛涛回想刚刚遇到的情形，忍不住分享起来。
“嗐，上班路上遇到个残疾人沿街卖唱乞讨，唱得那叫一个悲惨，我一时同情心泛滥，就捐了几十块钱……”
“是不是这样唱的？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嗯？你咋知道？”
“因为我特么前两天也遇到了啊，一百块钱当时就捐了！”
李文奎义愤填膺，当场骂街。
就在这时，另一位同事石勇听完急吼吼地插话道：“卧槽，你们也遇到了？
我是昨天撞见的，但唱的是另外一首歌。
好像叫什么《离家的孩子》，歌词扎心啊，简直就是为我们这帮外来务工人员量身定做的。
结果倒好，二百块钱没了！”
一边说着，石勇一边露出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表情。
薛涛听完直接就坐不住了，破口大骂：“谁啊？尽特么干缺德事儿，写这种歌出来骗人。
我的早饭钱啊，呜呜……”
“走，赶紧到网上曝光去，不能再让更多的人上当受骗了！”石勇当即拍案而起，准备行动起来。
可等三人登上了[嘀咕]，准备发一条微博时，却发现上面早已经炸锅了。
全国各地，不知有多少人和他们有了相同的遭遇。
“究竟是哪个缺德的玩意儿，写出这种乞讨神曲，这特么不纯纯坑人么？”
“今天血亏50，那可是我的早餐钱啊，饿饿……”
“我一个穷学生，好不容易存了三十大洋，准备今天开个洋荤，吃顿麦肯基的。
好家伙，还没等钱捂热，转眼就没了。
有没有好心的大哥哥呀，能不能V我50，我可以发几张甜甜的私房照（白丝的那种）给你看哟！”
“滚，老子最烦小男娘了！”
“该滚的是你，小男娘多好啊，身子软软的、香香的。”
“艹，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一大清早就辣眼睛啊。恶灵退散，楠桐都给我去死吧！”
“兄弟们，谁他娘的能猜到，丐帮居然还特么学会音波魔法攻击了……”
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人，全跑到网上来骂街了。
没多会儿，话题飞快冲上了[嘀咕]热搜，而且一下就占了三个热搜词条。
【哪个缺德玩意儿！】
【乞讨玩出了新境界！】
【丐帮斥巨资，重金悬赏寻找帮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