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第四百六十二封

致远方的你：

又一次你出现在我的梦里，也许是我前一天晚上在入睡之前，又看了我大学同学为我画的几张你的照片。虽说我想在梦里再次看到你，告诉我你最近的生活，更想听你讲你最近如何，特别是你我几乎没有联系的这一年你过得怎么样。话说如此，但能够真的在梦里见到你，还是让我如此开心，仿佛在现实生活中重逢了一般。

我正在单位上班，和往常一样，忽然手机响了。当然也像往常一样，我下意识以为这是移动运营商给我发的短信，或者只是一些乱七八糟到已经司空见惯的垃圾短信。但是我还是会拿出来看一下，总对未知有种说不出的淡淡期待。

这次我打开手机，我很惊讶是你的短信，即使除去我对你号码备注，你的号码也早已经深深扎根在我的记忆中，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你在短信里开头仍然如你好久以前一样的，以“你好，我是。。。”开头。然后就是你短信里的正文，清楚简短，这也是你的习惯。“好久没联系了，我前些日子回国了，我现在就在你单位门口，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最后依然是你习惯的，“嘻嘻”两字做结尾。其实只要看到你的名字，冰封再久的记忆也会被瞬间融化，好像时光一下子错乱到从前，依稀难辨。

时隔多年，再次收到你的短信，抛开内容，在心里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惊喜与难以名状的欣喜，以及一丝浅浅的期待，我很快将自己拖出回忆。现在也根本不容我想太多，因为此时外面风雨大作，我担心你本来就瘦削的身体会无法承受恶劣的环境，担心你会被淋冷雨等。便立马拿着手机出门，和门卫说了原因便出去了。

果然，你站在单位门口，依然美丽动人，亭亭玉立如初。你身穿淡青色的羽绒服，手撑着我最后见你一面，也是BJ相见的那把墨黑色的自动伞。雨滴顺着伞的边缘飞快且有节奏地流淌下来，和地上的雨水交溅着。一眼望去，你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与深不见底的惆怅与深邃，似有心事又有份期待的神情。还是一切没有变，神秘又忧郁。

你很快看到我了，在我脑海里还在思索着要如何和你开始对话，哪怕只是平淡如旧友寒暄，对于此时的自己来说也是挺难的一件事，特别是我们阔别这么久。平日里的辞藻和文采，到此时却只剩下沉默。一看此时的你，也许是看到我此时的呆滞与木讷，或许是想直接进入话题。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直接的人，不像我，在要做正事之前都要用别人觉得墨迹与晦涩，甚至有些都不明白的话语。我怕你受不了这些，我就什么都不说，此时我也找不到该以何种语言来描绘我心，哪怕只是其中的万分之一。

此时你提起一直在你另一只手提着的袋子，慢慢向我靠近。由于雨一直没歇的意思，你的脸颊处还有雨水顺着脸庞流淌。我想给你擦拭，但又不敢，唯有木讷地用手指指向你的脸，脸也不听话地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脸上有雨水，赶紧擦拭一下。”你才意识到笑着用撑伞的手去擦拭。但是由于伞的颤动，使你的身上沾上了更多的雨水。你笑了，我看着愣神了一会，也跟着你傻笑着，很快你就收起了你的笑，对我说，这是我新学会煲的汤，你尝尝吧。

对你的要求我都是言听计从的，但是这一次我是如此惊讶，但是同样根本不给我去安放惊讶的时间和地方。我就顺着你的手拿起那个袋子就要吃起来了。这个时候你跟我笑着说，虽然饿了，但也不至于站在雨里吃吧？我才意识到我自己站在雨里。我尴尬的挠了挠头，于是走到了一个屋檐下，你也跟着我走了过去。看我吃着，轻声说：“虽然出锅有段时间，但这是保温的，所以你吃的时候慢点，小心烫，做的不好，如果不喜欢就尝口，以后就会越来越好的。”

那是土豆煲肉汤，味道很鲜美。我对你情不自禁地说：“这是你第一次学做的，你没有骗我吧？这么好吃。”你笑着神情里有不相信我话的意思，说：“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喜欢恭维人，以你的工作单位伙食，不至于说你说出这番话，我就知道让你品尝肯定得不到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我放下了自己狼吞虎咽的节奏，也收起了笑，严肃了一点，说道：“首先你看我狼吞虎咽的速度，我相信最好的评价是于无声处的；其次，你做的确实好吃，我真的不相信你是第一次做；再者，我由于这些年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参加工作了，基本都在食堂吃饭，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究竟何为好吃，味觉早已经被磨没了，但是这并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吃。看着我吃的速度，你应该明白你做的至少比食堂师傅们做的要好太多了；最后，不知你是否知道我是一个不会做饭的人。你说连一个饭都不会做的人哪有这么多意见，有的吃就不错了。”你笑了，稍微少了些方才让我觉得不安的表情。

我很快吃完了，也不知道是你做的好吃还是我真的饿了，此时我也依稀难辨了。我对你说：“你等我一下，我把它们拿到我们食堂洗一下。”你说不用了，而且你手拿着我正在收拾的东西放在你手上，虽然你的手劲不大，但是我依然难以抗拒。你是一个要做什么就会很坚定的人，你很娴熟的把它们收拾好了。不可思议，没想到一直如此在学业上努力的人也有成为贤妻良母的潜质。

我很自然的问了你：“我听朋友说你不打算回来了。怎么回来了？外面不好吗？”你笑着，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悲凉与无奈，想了一会说：“外面读书学习文化知识，丰富自己内心世界可以。但是想在那做长久居住生活就不容易了。父母年龄也慢慢大了，不知你是否知道我姐就在那，以前我觉得人的梦想就应该在远方，但是慢慢意识到父母才是最温暖的基础。我回来一个月了，也是听朋友说你在这上班，所以就没提前告诉你就过来了，有些唐突，还请大文豪您莫怪小女子我啦。”然后还像模像样地打趣我，我有点不好意思。确切的来说是相当不好意思，说：“我从来都不是文艺青年，更不敢以文豪自居。以前没有，现在对工作就更没有了，再也没有诗与远方的追逐，只剩下眼前的苟且。”

你笑了，说：“不能和你说这么深奥和深沉的话，因为我很快就会露马脚了。对了，明天有时间吗？正好周末，你们不加班吧？”

我诧异了一会儿，然后照实的说：“不加班。有时间怎么了？”

你说：“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我们有好久没见面了，如果你愿意带上你的女朋友，大家一起认识。”

我苦笑着，说：“哪还有什么女朋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到如今。”

你很诧异，说：“不会吧？”

我说：“我还能骗你不成？在跟别人都会实言相告，何况是你相问，我更不会虚妄之言相欺了。”

你低下了头，我于是接上这一茬，也是我一直害怕问的问题，问道：“那你呢？我考研那年听朋友说你交了男朋友，你们应该快结婚了吧？”越到后面那种无奈与苦涩的情绪把我包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要问你这个问题。虽然尴尬，但老实的说，这也是我此时想了解的，虽然结果明明知道，还是想从你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虽然你感情的开始是朋友告诉我，包括你这些年的琐碎。

你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微颔的一瞬，你永远都不知道你此时究竟有多美。过了一会儿，你抬起头，眉眼间有点微红，像是哭过。我不敢去说话，确切的来说，我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只期待着你要说什么，即使我不知道你是以何种心情诉说出来。虽然我想知，但无可奈何。命运一直如此。你不告诉我的，我好像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开心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不开心的时候又在想着什么？不知道你在看不同风景和往来行人时候会有何种体悟与感慨。

你声音还是那么小，但是清脆，一点都不觉得听不清楚，即使是在这个雨天。你平缓了情绪，缓缓说道：“我和他分手好几年了。”

我内心乱如麻，不知是悲是喜，但是在过往岁月里的一切，在此时都只凝成一句，淡淡的一声哦。

你看出我的沉默里夹杂着的窘迫，笑着和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依然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地着说：“也是。”

你我双方都伫立着。还是你打破了宁静，笑着对我说：“明天你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我很惊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照实的答道：“明天周末嘛，不用上班，有时间。”

你笑着说：“那好。说定了，明天还在这见面喽。”

你走了，看着你的背影，左右拿着袋子渐渐远行，就好像过去那些流走的光阴。

到了第二天，我很早来到了单位的门口，穿着我自认为最正式的衣服，对于一个不喜欢打扮的我来说，还是有点不喜欢。下完雨的天很快就归于燥热，周末没人，我站在那显得很另类，但我就在那等着你，时不时朝路边的两头看看，怕错过你。

没过多久，我听到了你的声音，那么熟悉，让我想起了复读那年，我和往常一样在寝室休息完后回到教室准备上课。走在楼梯，忽然听见一个不太大但是清脆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那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到你，从此记住了你的样子。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留着学生头，脚穿着灰红交错的板鞋，那是我记忆里最深刻也是最动人的样子。

这次你再一次喊我的名字，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沧桑。你身穿一身浅蓝，带着零星花瓣的裙子，头发比那个时候长了很多。我看到了你，你也看到了我，你笑着说：“还是第一次见你身穿这么正式。”

我笑着说：“毕竟不是在校园里，所以这套衣服是准备正式场合才穿的。这些年才发现它只用在参加一个又一个老同学的婚礼上了。对了，我也是第一次见你穿裙子，也留起长发了。”

你笑了，说：“以前的头发需要经常去理发店去剪，以前妈妈说女生头发不能太长，还说头发长见识短。不过慢慢为了省事就索性留起长发。”

然后我把话题拉到正题，说：“电影院离这好像有点路，我们打的过去方便点。”你笑着点了点头。于是我就拿手机叫了车，我坐在副驾驶，你坐在车后面。车穿过来往不息的人群，以及林林总总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不知怎的，到了地方我竟然出现在楼上了，没有发现你，我很着急，问旁边的人有没有看到你？没有打听到你的消息，我就立马按电梯下到楼底，我在大厅一楼处处找，就差进卫生间了。后面慢慢我就从焦急变成绝望，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的时候，我耷拉着脑袋又回到了楼上，用最笨的方式在电影院门口守株待兔。我不敢在电影院里面等，因为怕你要是过来找不到我会很担心，打了你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人就是这样，总是不自觉往坏的方面想。

时间第一次走的如此缓慢，看着对面的电子屏显示的时间，一秒感觉过了好久一样。这一次又是听到你的声音，我猛然朝声音的那边看去，看到了你，我快速走过去对你说：“你刚才去哪了？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除了卫生间都去找了，还是没找到你的影子。”你还是笑着，说：“我刚才看离电影开始还有段时间，我就去旁边的商场买了一双鞋子。”

我语气里有点怒气，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你还在尽量笑着，虽然有点僵硬，说：“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是想和我吵架吗？”

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眼神中有点哀怨，我才开始收起自己的怒气，说：“只要没事就好，我们去看电影吧。快开始了。”

你笑了，然后带着玩笑的语气，说：“你不想看看我新买的鞋子吗？我挑了好久的。”

我好像只是投入一个简单，带着礼节性的笑容，没有说任何话。

你坐在电影院里的一个布沙发上，换上你新买的鞋子，那是一双高跟鞋，金光闪闪。配上你的裙子，很美。你问我鞋子漂亮吗？

我笑着说好看，但是此时的我并不那么开心。时过境迁，我才明白，即使你还是你，但是不是那个时候的你。当然我也是，谁也没法要求对方刻舟求剑，经历千帆过后，归来依然是少年。但是此时的你是另一种美，那种经过繁华和世事后多了胭脂味。我在回忆中看完整部电影，没有看你也不知道你看电影时候的表情，我才明白我看的电影的名字叫回忆。

梦里的你回来了，是我在心底所期望的结局。可要是你真回来了，经历了那么多和我没有交集的光年，这些是否可以在一点痴念下忽略不计？梦里的犹豫，也是梦外的踟蹰。但是过去或有或无与你的交割，不管在你看来承认与否，我都希望你能够过得好。你是我的梦里人，你有着你的眼前人，只希望你被岁月温柔以待。

梦就这么自然结束，我很自然睁开眼睛，梦境如此真实，好像你真实来过。忽然让我想起上一次有关你的梦，那也是在一个雨天，我先过来，在公交站台等车，一会后你也过来了。你的神情告诉我，你显然不知道要坐哪路公交车，加上你走的急，没来得及带伞，被雨水浇的透湿。你然后向行人询问，他们也不知道。站在离你不远处的我知道应该怎么走，可是我没有勇气面对你，更怕在这个时候被你看见。因此趁你还没发现我之前，我快速离开了，可是我在逃离现场的路上，又担心你被雨淋湿感冒怎么办？找不到坐哪路公交车怎么办？自己也不知道是担心你现在糟糕的处境，还是想再看你几眼。

可是当我终于攒够勇气回到原点后，天依然下着雨，而在公交站台，早就没了你的身影。自责与无奈的情绪布满着我的身心，就像此时大雨如麻的天，雨急速敲打着我的每一处。我想世间深情却无奈的情愫也应该如此。当你可以靠近的时候，没有勇气，当你有勇气后，却是时过境迁。而这个梦也让我深深陷入回忆的迷茫之中。

愿青梅依旧，水流花开。

写于2017年7月15日于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