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嘉靖
“学道全真在此生,愚人待死更求生。此生不在今生度,纵有生从何处生。”
嘉靖二年七月初七,紫禁城,乾清宫。
卯时刚过,嘉靖起身梳洗。几名宫女围在身边整理着龙袍,他站在铜镜前,随口吟着诗。
今日有朝会,本就一心向道的嘉靖皇帝自今年筑基之后,把原本四五天一开的朝会改成了一月一开。
原本有些意见的大臣在他随手施展了一记控水之术后也老老实实地闭口不言,毕竟有什么能比皇上的长生大计更重要呢。
大太监黄锦站在一旁恭维着:“恭喜主子飞元真君于长生之道又有顿悟。”
“朕只是觉得这朝会太浪费修炼的时间了,易羽道长有消息了吗?”
“回陛下,易羽道长自打离开京师,说要去江南除妖以后,锦衣卫日夜暗中调查,但没能探查到道长的消息,请陛下责罚。”黄锦一脸自责地跪地请罪,旁边的宫女也惶恐地跪了一地。
朱厚熜好笑地看了黄锦一眼,伸手挥出一道灵力让黄锦站起,“行了,黄伴自潜邸时就伺候在朕身边,怎么还这般拘谨,易羽道长若是能被几个凡人找到才是怪事。”
黄锦闻言露出谄媚的笑容,又是一番陛下仁厚的奉承之词。
一刻钟后,皇极门外响起三通鼓,文武百官从待漏的直房中走出,分列两排从左右掖门走至皇极门。
随着鸿胪寺官员一声嘹亮的“陛下到,入班行礼。”,百官这才走到预定的位置行一拜三叩之礼。
嘉靖百无聊赖的靠在御座上,此时天微微亮,有微风从南面吹来,朝阳照在他身上,本就衣带飘飘的嘉靖皇帝显得愈发仙气逼人。
他眯着眼伸手一招,面前桌上的葡萄凭空飞到手中。
周围的侍卫和太监目不斜视,他们对皇上这两年时不时展露的仙家法术早已见怪不怪了。
朱厚熜首先开口:“朕听闻浙江沿海有大批海妖不时上岸劫掠金银宝石,甚至还有掳走百姓的恶事。虽然汪明远已经过去主持大局了,但官兵数量再多也是凡人,让他们迎战妖魔朕总是于心不忍,朕打算让龙虎山也派人协助除妖,众爱卿以为如何?”
下方官员纷纷称是,还有不少人趁机赞扬嘉靖爱惜百姓,宅心仁厚。
于是朱厚熜继续道:“既然无人反对,那户部拨一百万两用作龙虎山天师道补充符箓法器的款项吧。”
户部尚书秦金闻言一愣,随即赶忙出列躬身上奏:“陛下,天师道除妖本是天职,如何需要朝廷付与他们银两的?况且国库存银本就所剩不多,北方战事又吃紧,今年才刚刚过半,请陛下三思啊。”
嘉靖不耐烦地说道:“同样是为朕用命,边关将士要发饷银,怎么到修道之人身上就要白白冒险?何况张天师每年都赠予朝廷大批名贵修炼资材,朕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谢阁老,你以为如何?”
谢迁闻言躬身回道:“陛下,天师道这两年到十三省各地降妖除魔,虽然卓有成效,但也频频死伤,臣以为理应如此。”
“就这么定了。”嘉靖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秦金退了下去。
黄锦抬头瞄了一眼皇上,躬身走到台阶前,高声喊道:“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
石阶下方,给事中夏言干咳两声,从队伍中走出,拱手大声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讲。”嘉靖继续吃着葡萄。
“微臣听闻本月中旬有两拨倭人先后渡船到宁波府,欲上京朝贡,这本是多年来的惯例,但今年不知何故,两边在会面时突然互相残杀。之后其中一拨倭寇流窜到慈溪县城中大肆烧杀抢掠,杀我大明县令,残害无辜百姓,请陛下下旨彻查。”
夏言面色激动,语气悲愤。
“朕已经听说了,观海卫指挥使刘锦星夜驰援慈溪县城,将这些倭寇尽数歼灭,可惜,死去的百姓和慈溪县的官员不能复生。”
说到这里,他在龙椅上换了个姿势,“但抚恤和赏赐该发还是要发下去,乔宇、秦金。”
下方走出两名绯袍官员,躬身行礼道:“臣在。”
“吏部尽快确定新任慈溪县令,直接报谢阁老就行。刘锦杀倭有功,擢浙江都司都指挥佥事,照领观海卫,金银布匹赏多少秦尚书你看着办。另外你们户部再拨笔款,用来重建慈溪县城和抚恤死伤的百姓。”
“是,陛下。”吏户两部尚书拱手退下。
夏言还有话说,“陛下,微臣听闻之所以倭人会大打出手,正是因为市舶太监赖恩收受第二批到港使团的贿赂,让其垄断此次交易货物,引起了第一批使团的不满,这才引发了此次灾祸,请陛下下旨严查。”
朱厚熜看了一眼黄锦,吓得他慌忙跪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没理会自己这个贴身太监,朱厚熜扭头对夏言道:“赖恩是否收受贿赂就由锦衣卫彻查。”
夏言仿佛没看到跪在那里的黄锦,一脸义正词严地说:“皇上不可,世人皆知厂卫一体,如此调查怎能还天下以清白?两夷仇杀,毒流廛市,臣还请废除浙江、福建市舶司,如此既可避免倭人袭扰东南,也能杜绝某些蠹虫贪赃枉法。”
若是以前,嘉靖还会好言与这些大臣相说,毕竟每年各个市舶司缴纳的税银可不是个小数目,但最近他是越来越没耐心了。
手中灵力聚集,桌上的酒壶飞出两道细流汇聚到手上,两团核桃大的水球转来转去。
朱厚熜看着下面这帮只知道党争的鸟官,每天上一些不知所谓的折子打扰自己修炼长生法不说,现如今还要寻个机会落井下石,断了自己的财路。
杀意一念起,一颗水球顷刻间洞穿桌面射至夏言面前。
霎时间文武百官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陛下恕罪,陛下手下留情说什么的都有。
夏言直愣愣地看着悬浮在眼前的水球,一时间忘了言语,背后的朝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良久之后,夏言强行咬合颤抖的下巴,叩首在地,断断续续地说道:“臣一心为国,天地共鉴,请陛下…明察!”
“结党营私、蝇营狗苟的肉体凡胎,也配在朕面前议论天地?”
水球猛然钻入此人的嘴中,随着一阵痛苦的呜咽之声,夏言倒在石板地面上,嘴角有牙齿和碎肉混着鲜血汩汩流出。
激荡的水流堵住了喉咙,他发不出半点惨叫,只能捂着嘴巴痛苦地颤抖。
此刻,跪伏的百官鸦雀无声。
嘉靖站起身,走到台阶前看着这群鹌鹑,还想再用一记法术试试会不会有人失态,忽然又觉得无聊至极。
于是脚下灵力聚集,回身踩着栏杆一个纵越往寝宫里去了。
临走时空中传来一句:“朕筑基已成,礼部再拟个道号上来。”
留下在场的官员面面相觑。
谢迁跪伏于地,回头冲后面的几个官员挥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给事中抬下去,好生医治。”
言罢,这位阁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离去的皇帝,久久未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