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系铃（2）
说这话的是刚刚那个被踩到的女生。此刻她转过身来，自下而上仰视着汝安的双眼，脸上微微有些雀斑，脸颊的弧线如男生般坚硬。眼角带着一丝戏谑、一丝从容、一丝疲惫，就好像一本古朴的书籍轰然打开，门后无数故事回响不停。
人群渐渐散去，在她身后淡化模糊消失，她抬眼直视汝安的眼眸，忽略他的羞涩惊愕与手足无措，问：“要加入音乐社吗，同学？”
古朴的书籍奏鸣出高昂的交响曲，神圣庄重如神谕响彻天际。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就好像和相识已久的朋友随意聊天随口一提，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收到回应。
见汝安没有说话，她用无名指往上推了推眼镜，露出一抹狡黠，悄悄地说：“音乐社里我这样的美女很多的哦。”
我嘞个豆！
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汝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已经远远超脱了和善，快要到达变态的程度。
他赶紧欲盖弥彰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那个，请问这里是音乐社对吗”
女生没有拆穿他的窘迫，但是嘴角的狡黠愈发嚣张：“是音乐社，你不用那么紧张，大家都是喜欢音乐来玩的，都是朋友。刚刚唱歌的那位就是社长。”
“他唱得好棒啊。”
“社长往往不是以唱功出名的，你还是第一个当我面夸他的同学！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女生笑着拍了拍汝安的肩膀，她的笑容发自内心，就好像汝安说了一个很好的笑话，让人无法对这自来熟的做派产生厌恶。
“你叫什么名字？”
“王汝安。学姐你也是音乐社社长吗？”
“嚯，王汝安，我认得你！”女生
从头到脚打量汝安，眼神像看博物馆里的标本，“你是新生嘛，眼神不错，我就是音乐社副社长。”
她伸出手来大大方方自我介绍：“我叫听雨，很高兴认识你，汝安同学，久仰大名。”
说来奇怪，似乎每一个人都认识自己，每一个人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汝安很清楚自己和他们素未谋面，不知他们的善意从何而来。
“听雨学姐好。那个，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听雨皱了皱自己的鼻子，笑意更浓了：“有个朋友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傻傻的是个老实人。”
“啊？朋友？”不知道是谁有这份闲心，更何况自己认识的学长学姐屈指可数，完全没有头绪。
“就是一个朋友嘛。好啦，别想那么多，我这边有几个想去看的摊位，走吧。”听雨没给汝安拒绝的机会，转头便向着路口的第一个摊位走去，浓密的披肩短发细细软软微微发卷，在她的肩膀上跳来跳去。
汝安赶紧跟上她的步伐，听雨在人群里熟稔地穿行，时隐时现的衣角在人海里沉浮，最后在摊位前驻足。
汝安挤开人潮来到她身边，她拿起摊位上一个娃娃机里面常见的小熊玩偶举到汝安面前。
“这个好不好看？”听雨直直地望着汝安。
小熊穿着一身棒球服，头上却戴着一顶白色海军帽，风格有点不伦不类的好看。
“好看。”汝安如实说。
“那这个呢？”听雨又拿起一个长得像北京人的鲨鱼，它的眼睛瞪得溜圆，听雨的眼睛也溜圆。
“这个也好看，很可爱。”
听雨似乎很开心自己的选择得到了肯定。这两个玩偶确实很可爱，是女生会喜欢的类型，但是让汝安选他会选那根巨丑无比的黄瓜，因为太丑了所以很吸引人。
听雨拿起两个玩偶：“你好，请问这两个一共多少钱？”
“小熊15，鲨鱼20，一共35元。”摊位上人很多，大家都没有在排队，摊位上的学生只是草草瞟了一眼听雨手中的娃娃。
这个价格把汝安吓了一跳。如果是平常自己买汝安会选家附近的百货城，那里一瓶鲜橙多甚至都是打折价。如果要用35元换两个娃娃还不如花5元买两个批发的然后30元充网费。
思索间听雨已经拿着两个娃娃走了出来，脸上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惋惜。汝安正感叹她也如其他人一般没有金钱概念，听雨把那只鲨鱼递到汝安面前，塞到他手里。
“这鲨鱼送你啦。大鲨鱼~大鲨鱼——”听雨笑起来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可爱的虎牙格外引人注目。
汝安有些受宠若惊：“送给我？！”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为什么送给我，我不能收——”
听雨把鲨鱼塞到汝安怀里，汝安反射性接住，又是一次不容置喙的行为。
“这个是你陪我逛街的奖励。走吧，我们去下一家。”、
“可是我们才刚认识，这样不好，我不能收。”
汝安想说其实你不送我东西我也会跟你走的，那只鲨鱼带着听雨的体温在怀里有些发烫，烫的他心里不安。
听雨走出去两三步，隔着经过的人群和汝安对话：“那当作交换，你就陪我久一点吧。”
人群熙熙攘攘，她的声音嘈杂又清晰。她站在光里，逆着光看着汝安。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摊位中间。小姑娘好奇心很重，文学社哥特风的信笺纸，美术社的学校素描明信片，魔方社各式各样的魔方，动漫社的周边海报徽章，烘焙社的提拉米苏……
路过美术社的时候谢猫正坐在摊位后面低头画着素描，忙得不可开交。听来往的人说素描35元一张，怪赚钱的。
每到一个新的摊位她都会睁大双眼，睫毛扑扇着跟汝安说“这个好看！”她说是有几个想去的摊位，但似乎每个摊位她都很感兴趣。
汝安拿人手短，只好陪着耐心回应她的问题，有点后悔一时脑热答应了她的请求。
但摊位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听雨绕来绕去偶尔会回到之前看过的摊位，思索着什么。除了这一开始的两个娃娃，她没有再买很多东西，大多数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挂饰。她把买的东西都交给汝安提着，轻飘飘的袋子里装满这个女孩的好奇，让汝安也有些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