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梅花三弄

刚把赤兔马送走，的卢马又来。

我整个下午就像被粘在蛛网上的蝴蝶，一直困在摇摇椅里动弹不得。

这天，正是三月，满世界都是春的气息。小溪在欢乐地流淌，紫花地丁在努力地生长，桃花在妖娆地盛放，雌猫在不知羞地歌唱。

我的小卖部里是寒冬，也是荒漠。

了无生机。我需要阳光的照耀，我需要雨露的滋润。

我要发芽，我要开花。

桃花时节犯桃花。

又一名女子光临了我的地盘，带来了整个世界的春天。

小卖部的一棵朽木开始说话，一株兰花开始跳舞。

我赶紧从摇摇椅上起来，精气神喷薄而出，连每根头发都朝气蓬勃起来。

我心里开始念诗——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是卫国诗人穿越而来，专门描写她的。

她的头发宛如黑色的瀑布，她的额头犹如初八的月亮，她的眼睛好像雪霁的黎明，她的红唇好像滴血的海棠，另外还有水蛇腰，蜜桃臀，蚂蚱腿……

总之，全身上下，就是这么无瑕，就是这么极致。

幽兰露与狄迦瞬间不香了。

我与她的约会选在了石佛堂的屋脊上。

三五月明，十里春风。

和尚在念经。

我脸色红彤彤的，语调软绵绵的，“我想时间就此停止，你我就没了寒暑，没了四季，没了终点……”

她螓首低垂，“我也是……”

今夜晴朗，没有雷电。我继续发誓，“我要和你三生三世，永生永世……”

她脸色红艳艳的，语调软糯糯的，“我也是……”

我咬破手指，歃血为盟，“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对你的爱久久不灭，生生不息，直至生命尽头，直至世界尽头，直至宇宙尽头……”

她毫不犹豫，“我也是……”

“你在想什么呢？”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我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我在想……嫦娥怎么下凡来了？”

她笑笑，“算账吧。”

我瞅了一眼她买的东西，都是果冻、薯片之类的零食，“不用结账。”

“为什么？”

“你出现在这里，给我带来的愉悦，产生的价值，远超这袋东西的价格。”

“你这么做生意迟早得黄。这回算是认识了，打个折就好。”

扫码结账，她叫梅梦真。

我目送她离开我的沙漠，渐渐走远，变成一只小蚂蚁，最后彻底地从视野里消失。

那棵朽木在朗诵，那株兰花在蹦迪。

我在燃烧，我在喷发，我在爆炸，我在裂变……

一个时辰后归于平静。

街上华灯初上，我这里黑灯瞎火。

我像狼一样潜伏在黑暗里，磨着爪子。

从此，她赐予我在这个荒芜的小镇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