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绽放的光芒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发下来时，苏暖盯着数学试卷上鲜红的“95分“，手指微微发抖。她反复数着分数栏里的数字，直到顾明远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是真的，“顾明远笑着说，“你考了全班第三名。“

苏暖猛地转头，眼睛里闪着水光：“顾明远，我、我真的做到了！“

后排的小胖子张浩探过头来：“哇！苏暖你数学考这么高？不会是抄的吧？“

顾明远刚要反驳，却见苏暖挺直了背：“上周的随堂测验，老师让我在黑板上解题，你也看到的。“她声音清亮，像春日解冻的溪水，“需要我把解题过程再讲一遍吗？“

张浩讪讪地缩回头去。顾明远惊喜地发现，苏暖的指尖虽然还在发抖，但嘴角已经扬起自信的弧度。

放学后的秘密基地——小区老槐树下的石桌旁，苏暖把各科试卷摊开在青苔斑驳的石面上。夕阳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满卷红勾上洒下跳动的光斑。

“语文89，数学95，英语92......“顾明远用红笔在自制成绩单上记录，“比上次月考平均分提高了21分。“

苏暖把珍藏的奶糖推到他面前：“都是你的功劳。特别是用画向日葵教我分数加减......“她忽然顿住，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画纸，“这个送给你！“

画上是两个小人儿坐在石桌旁，男孩握着女孩的手在纸上写写画画，漫天飘落的槐花被描摹成数字和符号。顾明远注意到角落用铅笔写着小小的“致我的小老师“。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他把画仔细夹进课本，“不过最让我高兴的，是你今天反驳张浩的样子。“

苏暖耳尖泛红，低头摆弄着试卷：“其实当时心跳得好快......但想到你教我的解题步骤，突然就不怕了。“

暮色渐浓时，两人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路过公告栏，苏暖突然拽住顾明远的衣角。优秀作业展示区里，她画的《数学王国冒险记》正贴在中央，画中小女孩手持分数化作的宝剑，正在挑战分母怪兽。

“李老师说想推荐我去参加少儿绘画比赛。“苏暖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槐花，“但报名费要......“

“去！“顾明远打断她，“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记账本——封面上画着只咧嘴笑的存钱罐，“接送服务赚了37块，废品回收23块，加上这周的零花钱......“

“不行！“苏暖突然提高声音，“你为了买玩偶已经......“她咬住下唇，从书包内侧口袋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我自己存了18块5毛。“

顾明远望着她掌心带着体温的纸币，鼻尖突然发酸。他知道这些钱意味着苏暖省下了多少顿早餐，就像前世她总是把午饭分给流浪猫时那样温柔又固执。

“我们来做个新约定吧。“他抽走苏暖手里的钱，又把自己的积蓄叠在上面，“这笔钱当我们的共同基金，以后赚的都存进来，用来实现我们所有的梦想。“

苏暖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如星子：“所有的？“

“所有的。“顾明远伸出小拇指，“买画具、去写生、参加比赛，还有......“他故意拖长声音，“买够吃一辈子的奶糖。“

两只小指勾在一起的瞬间，晚风送来槐花的甜香。顾明远望着苏暖终于不再低垂的眉眼，仿佛看到经年风雪里挣扎的幼苗，终于破土迎向第一缕春光。

顾明远蹲在巷口的冬青丛后，书包带子被攥出深深的褶皱。斜对面筒子楼三层的窗户半敞着，苏暖父亲醉醺醺的咒骂声混着摔酒瓶的脆响，在暮色里格外刺耳。

十分钟前，他借口要去买橡皮悄悄尾随苏暖。此刻看着那扇昏黄的窗户，三十岁的灵魂在五岁的身体里焦灼翻涌——前世他就是在这个冬天，目睹苏暖手臂上的淤青后才知道真相。

“老苏家的！孩子才多大！“楼下杂货店老板娘探出头喊了一嗓子，窗内的咒骂声戛然而止。顾明远趁机猫腰钻进楼道，却在转角撞见抱着酱油瓶的苏暖。

“你怎么......“苏暖慌乱地把左手往身后藏，右手酱油瓶里的液体晃出深褐色的涟漪。

顾明远直接抓住她手腕，童装衣袖下滑，露出青紫的指痕。那些伤痕像淬毒的藤蔓，顺着记忆攀上他前世在ICU见到的最后一眼——病床上苏暖腕间的陈旧疤痕。

“是摔的。“苏暖挣了挣，马尾辫上的蝴蝶发卡突然掉落。那是上周美术课他送的，此刻在水泥地上碎成两半。

顾明远弯腰捡起碎片，掌心被尖角硌得生疼：“上周三你说被门夹到，上周五说是撞到桌角。“他把碎片拼成残破的翅膀，“今天打算说什么？被酱油瓶咬的？“

苏暖的眼泪砸在碎塑料上，溅起细小的光点。楼上传来踢翻椅子的响动，顾明远突然拽着她往外跑。暮色里两个小小的身影穿过晾衣绳交错的弄堂，最后停在小公园的滑梯背后。

“听着，“顾明远脱下校服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肩膀，“我爸妈今晚值夜班，你去我家。“

“可是爸爸......“

“他会以为你去同学家写作业。“顾明远摸出儿童手机——这是他最近用“代写作业“赚的钱买的，“现在给你爸发短信。“

苏暖按键的手指在发抖，顾明远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就说在我家补习，十点前回去。“他声音低下来，“别怕，我陪着你。“

夜色渐浓时，顾明远家的客厅亮起暖黄的灯。他把医药箱拖到茶几上，棉签蘸着碘伏小心涂抹那些伤痕。苏暖忽然轻声说：“上次他砸了电视机，妈妈说要去借钱修。“

顾明远手一颤，棉签按重了。苏暖却没喊疼，反而露出恍惚的笑：“后来妈妈就没回来，说要去南方挣大钱。“她伸出三根手指，“三年两个月零七天。“

电子钟跳向九点五十分，顾明远突然起身翻出爸爸的旧相机。月光透过纱窗落在地板上，他对着苏暖的手臂按下快门。

“你要做什么？“苏暖惊恐地缩回手。

“收集证据。“顾明远翻出《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打印件——这是他上周在网吧查的资料，“等存够五张照片，我们就报警。“

苏暖的眼泪又涌出来：“可是......“

“没有可是。“顾明远把相机塞进书架最上层，“下周开始你放学都来我家，就说要参加课后辅导班。“他掏出记账本，在“共同基金“页面郑重写下：法律援助金200元。

十点的钟声敲响时，顾明远牵着苏暖站在筒子楼前。三楼的窗户漆黑一片，他摸出儿童警报器塞进她手心：“按这个我会立刻报警。“

月光将两个影子拉得很长，顾明远看着苏暖消失在楼道里，突然想起前世她葬礼上的白菊。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命运的重锤再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