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敲诈 威胁
绿袍汉拔出了一截刀,薛嵩笑着挥了手。红线羞赧,低头要起身,可吃扯住了。李平康表情平静,迎着点了下头。
“怎的?吃人闹了宅才想起薛大爷的好来了?”薛嵩问道,拿着红线的手在阮琴上拨出几个音符来。
杜宗文心里的酸翻涌得厉害,腹中的怒火也烧了起来,他感觉红线受到了侮辱,他也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理智告诉他,红线并没有受到侮辱,薛嵩也无意侮辱自己。
因为侍酒赔笑本来就是红线的工作,起码她外在的身份就是伎——妓,而她与她的父亲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更不是没有选择的能力!更何况在历史上她就是薛嵩的侍妾。
薛嵩也许知道自己和她在这里吟诗录诗的事,但是无法预测今天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一切都谈不上的,他所感觉到的只是情绪营造的一种幻觉!
杜宗文笑了笑,拣了一块毡席,铺了,在薛嵩食案对面坐了下来,夹吃了一筷子牛肉,意味深长的道:“我从康将军酒家来,本意是要寻见康将军的,却不得见,思来想去,见飞狮公也是一样的!”敲诈就从这里开始吧。
薛嵩还在笑,却不似之前那般欢快了:“你寻他干我什的鸟事?”杜宗文道:“飞狮公心知肚明的,莫不小子就这里嚷出来不成?”薛嵩冷笑,将红线一推,挥了手。
红线低头便走,眼角瞅向杜宗文,杜宗文微笑相迎,也没有说话。李平康起身拜辞了,随即便退了出去。
从眼神、言语、肢体动作来判断,似乎李氏与薛嵩的关系还是半生不熟,并没有达到托负终身的地步。杜宗文心里轻松了不少,他疑心自己得了宝二爷的淫病,但凡他觉着好的女人便见不得归属于他人,只愿她们个个都是喜欢自己的!
薛嵩筛酒吃酒,阴沉着脸,并不说话。
“飞狮公屡次欲助小子,小子屡次拒之,公可知是何主意?”杜宗文右手转着银筷子。
“为什?”
杜宗文轻笑道:“无他,不是知哥舒翰,更不是父辈与哥舒翰有恩义,而是知公的底细,知公的用意!”
薛嵩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酒碗高高抛起:“试说来!”杜宗文道:“公与康谦皆范阳之细作也!”话音落,酒碗便跌在了案子上,碎成了数块。薛嵩不动声色,虎瞪着杜宗文。
杜宗文没有躲避,一双乌亮的眼睛直直对着:“更准确的说是安禄山的细作!不,还不够准确!公与康谦皆是范阳逆将安禄山的细作!”薛嵩猛然将碎碗往地上一扫,再次大笑起来。
杜宗文将筷子在案上等了等,认真夹吃起羊肉来:“飞狮公准备什时走?”薛嵩的笑声戛然而止,再次看向了这个没毛的嫩孩儿,如看鬼怪,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小子,东平郡王乃国家柱石,天子股肱,你竟敢诬之,依天子诏令,我现在便可以将捆了送官,五天之后,你就会在范阳寸斩喂狗!”
杜宗文摇头道:“那可太可怕了,不知飞狮公和康将军又将如何?更准确的说是飞狮公的宗族和康将军的亿万资财又将如何?”薛嵩笑道:“能如何?不实之言安能罪人?”
“公可知道内侍辅璆琳?”
薛嵩当然知道这人,今年二月初杨国忠和韦见素思想了一个主意,想用“平章事”作饵诱东平王来朝,趁机另命范阳、平卢、河东节度使。皇帝点了头,诏书也写就了。
皇帝使印时却改了主意,遣了辅璆琳往范阳柑子,其实是要觇觇范阳的虚实。这厮受了东平王的厚赂,回京便没敢瞎嚷,句句都是好的。皇帝欢喜,收了诏书,从此馋言不进。
可到了七月初,辅璆琳却给扑杀了。据传是皇帝将祭祀龙堂,遣这厮勾当祭祀事宜。临祭之时,却是储供不备,皇帝以为不敬,乘怒杀之!
莫非不是?
杜宗文笑道:“公猜对了,辅璆琳受赂欺君,皇帝为了安逆臣之心,借事杀之也!”薛嵩脸上的疑惑愈发重了,这话要不假,他怎知道的?程伯献——高力士?
“他与我什的相干!”
“怎的不相干?我若击登闻鼓告发,皇帝必将我送范阳,也必然使人察公与康谦的行迹,过些时候,再借他事扑杀。而一旦安禄山反,再下诏灭公之族!
我乃天下才子,到了范阳,安禄山也未必肯杀我!甚至皇帝也未必肯将我送范阳,说不定只送一个替罪羊!”话音未落,薛嵩猛然向前一扑,一把拿住了杜宗文右手。
“且慢!我只是求财!”他搭在膝上的左手已经摸到了靴筒中的短刀。
薛嵩本来是要将人拽过去的,一时倒迟住了,其实如果说这些话的只是个无名之辈,那么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甚至手指也懒得动弹。可是这小子如今已是名满长安,还得过宁亲附马的锦袍金带之赐,真要闹起来,不管有无实据,他与康谦必定是寸步难行,一旦范阳举旗,便随时有性命之忧!
“求财?多少?”
“三十万贯!”
薛嵩丢开他手,冷笑道:“好大牙口!”杜宗文道:“公何必为康谦惜财?康谦又何必为安禄山惜财?”
这道理不差,薛嵩道:“你知道多少?怎知道的?那个郑娘子?”杜宗文道:“飞狮公不必多问,小子知道的不少,不知道的也不少,可不管多少,公但将三十万贯来,关于公与康谦之事,小子从此便一概不知!”
“这事得康谦应口!”
“公但将厉害说与他知道,小子一旦得赐将酬公五万贯!”
薛嵩不由地大笑,这孩儿有意思,甚通人情!杜宗文起了身,悠哉转身,铿铿步出四五步,垂袖转过身来,道:“愿为公一戏!”话音未落,左手一扬,短刀飞出,啪地一声,正中案上银酒壶!
薛嵩目瞪口呆,这小子竟还能武,会使暗器!
“还有一刀!”杜宗文右手将刀转起,为了练这手飞刀,他可以说是不舍昼夜,又有了小风雷术、飞虎丹的加成,身体一日强似一日,五步外飞刀可谓百发百中!
适才是小李飞刀,现在是小杜飞刀!
“啪!”又中了,比上刀更下,酒开始汩汩流出。
杜宗文道:“事可再,不可三!你已两番遣客刺我,若有第三次,我必放你不过!薛嵩,你可知道花金刚的兄弟王去荣命中本有将军之禄,可是偏偏与本公子做对,现在已成了一具腐尸!
你当有王侯之命,可不要效尤!‘效尤’就是走王去荣的不归路!还有,你他娘也多少识几个字念一本书,平阳郡公何等英雄,上马三箭定天山,下马注解得《周易》,你为人子孙,乃作白丁无赖,羞也不羞?”
拔出两枚短刀,哼唱起《游山恋》,摇摇摆摆走出去了。
薛嵩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小厮究竟是什么人?他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