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5章 铜钱
勾当皇城司这种位在要冲的朝廷命官,为什么会认识叶棨一个区区小吏?
因为他们眼下的任务是搜捕当初刺杀汝南郡王的歹人,这个救了汝南郡王的小子皇城司上下必然有所了解。
他们甚至调查过叶棨,包括他的出身问题也都查过。他们的调查比开封府更细致,可以说,现在的皇城司比叶棨本人更了解他的身世。
他们甚至在暗中掘开了叶棨老爹的坟墓查看过那具尸首。当然,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复原,连坟墓上的土都重新用旧土填过。
只是,皇城卒不知道的是,从他们暗中掘坟到重新掩埋,一直都有人暗中观察他们。在他们离开延州之后,那个人也悄悄跟了上来。
此刻,此人就站在开封府大门外,看着勾当皇城司从这里离开……
真曲黄河这一路共计五人,三男两女,两个女子试图扮作歌姬给李仲昌投毒,但是失败了。其实就算没有李除瘟的出现,她们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这些人对李仲昌说起来确实都是食肉寝皮之恨,可是恨归恨,杀人归杀人。杀人这种事对于大部分老百姓而言都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否则世界早就乱了。
这两个假歌姬在妓馆学了妖娆的身段,魅惑的眼神,也学来了以往羞于开口的淫词浪语,但是却学不来铁石心肠。
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他们没出去学。所以这刺杀,注定难以成功。
可是作为组织者的曲黄河不这么想,在他眼中,两个妇人牺牲名节换来的机会,被李除瘟这个贼配军给搅黄了。
这笔债,他就要算在李除瘟头上!
皇城司与开封府发生龃龉的这天晚上,李除瘟夜里照旧出门买吃食,这次他去的是樊楼。
虽然他作为配隶的囚徒,在将作监并没有月俸,但是李家的家产足够他一个人挥霍,否则他也不会有那份闲心自己捣鼓出一把招灾惹祸的马槊。
樊楼出来没多远就是桑家瓦子,李除瘟最近心情都不错,本想进瓦子玩耍一番,一摸钱袋子才发现今日钱带少了。他自嘲笑了笑扭头朝家走去。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李除瘟看到一个人的身影,随着他的转身迅速别过头去。那人背后背了一个长包裹,显了出来。
他是刀剑痴,一眼就看出对方的长包裹里有把刀,他甚至能凭借模糊的轮廓推断出刀的长短形制。这把刀少说三尺长,一个人夜里带着一把三尺长的刀出门,应该不是夜游东京城吧?
而且就在那一瞬间对方看他的眼神中射出难以掩饰的凶狠,饶是李除瘟这种木讷之人也猜到来者不善。
东京城坊巷之间每隔三百步就设有一个军巡铺,内有五名铺兵。夜间如果有人在军训铺范围内闹事,巡铺兵有权先直接拘押。
作为土生土长的东京城本地人,李除瘟现在的目标就是最近的军巡铺。
他在赌,那把三尺长的刀,没有人敢在人流涌动的街上拔出它去杀人。
借着人群的保护,他需要先冲到军巡铺,求得保护。
只是李除瘟千算万算没算到一点,军巡铺之所以叫军巡铺,是因为这里的铺兵时常出来巡逻。
见军巡铺没有人,李除瘟大失所望,立马抬腿朝另一方走去。他又忘了一点,军巡铺的负责范围不过三百步,也就是说五个铺兵巡逻只在三百步内,根本不会远走。
就这样李除瘟走向了与铺兵完全相反的路,而且由于恐惧,他的腿脚越来越快,方向也越来越偏。直至走到祆庙附近,李除瘟的心彻底凉了。
祆庙附近店铺不多,没有夜市,故而人烟稀少,灯光晦暗。
终于,那个一路尾随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此人将长背后长包裹取下,从中缓缓抽出一把刀。李除瘟是行家,一眼就看出这把刀不是凡品。
堂堂河北路转运使的家藏之物,又怎么会是凡品。
尾随李除瘟的人,正是真曲黄河。曲黄河挽了挽袖子,露出标志性的花臂膀,朝李除瘟笑了笑将刀举起。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知道那天搅乱他计划的是将作监的一个配隶。团伙中三个男子,化妆在在将作监一直蹲守,这才找到了李除瘟的踪迹,堵截李除瘟的机会。
“本来你我没什么仇怨,但是你救了李仲昌,那两个小娘子舍弃清名得到的机会被你毁了,曲某人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你。”说着话曲黄河挥动佩刀朝李除瘟攻来。
这时候李除瘟手无寸铁,情急之下用樊楼的吃食砸向曲黄河,曲黄河一个灵巧走位躲开。举起佩刀朝对方脖颈攻去,李除瘟身手也算灵敏,矮身躲开这一刀,而后绕到一旁,连退几步。
“我只是路过,连一句话都没说,那个娘子看到我就手抖,能怪我吗?”李除瘟一边退后一边解释,一边解释一边觉得委屈。
是啊,他,只是路过啊!
谁让你们下毒不关窗?谁让你们下毒要朝着窗外?更重要的是,他李除瘟看了一眼就走了,那两个妇人完全有机会再投毒,可是她们自己胆小怪的来谁啊。
一肚子的委屈,李除瘟没办法说,见对方举着刀又攻来,李除瘟骂道:“有本事给我一把刀,你我决一死战!”
要论用刀,李除瘟不敢说是高手,也算是一等一的行家,不过很可惜对方完全没有给他这种机会。被李除瘟躲过几次之后,曲黄河的刀法从大开大合变为贴身近战。
曲黄河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推着刀背,犹如庖丁解牛那般围着李除瘟游走,原本的劈、斩改成抹、割,转瞬之间李除瘟就被割了两刀,万幸他躲开了要害,受的都是皮肉伤。
当曲黄河第三刀近距离朝李除瘟脖颈抹去的时候,祆庙墙上射出两枚铜钱,分别打在曲黄河两只手臂上。曲黄河得手臂十分健壮有力,但两枚铜钱一打上他双臂有一瞬间失去知觉,佩刀也在此时落地。
未等到曲黄河反应过来,祆庙中响起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暗夜偷袭本就丢人,欺人手无寸铁更是无耻。”随着刀落地的声音,远处也传来多人脚步声。
这个曲黄河斜背着个长包裹,自以为旁人看不出是刀,其实这一路早就有人注意到他,只不过很多人都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没有多言。
但是,中国自古以来就不缺乏热心群众,终于有人将形迹可疑的曲黄河禀告给了军巡铺,此时最近的军巡铺中四名铺兵手持兵刃正朝这里赶来。
为何五名铺兵只来四名?因为祆庙紧挨着右掖门,过了右掖门不远就是皇宫大内,在这里出事就是大事,所以那一名铺兵去求援了。
曲黄河见刺杀不成,迅速捡起佩刀朝北边跑了,留下李除瘟一个人擦着止不住的冷汗。看向祆庙墙上,却没有人影。
祆庙墙后一个中年人,将手中最后一点胡饼塞进嘴里,不屑的朝曲黄河的方向笑了笑。
又饮了一口水后轻声说道:“来人不过四个,要是换成老子,连他们一起宰了再走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