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7章 伤亡
事实证明,一伙受了伤又在东京城内狂奔的西夏人,确实引人注目。
几个军巡铺和几伙厢吏都注意到了他们,甚至望火楼的兵卒一度以为这几人会纵火,也注意到了这几个人。
也因此,他们的行踪,在黑夜中的东京城,没有能够有效隐藏……
“瓮市子?”荆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一惊,那伙人竟然会选在这里落脚。
大宋东京城的瓮市子等于清朝北京城的菜市口!处决死刑犯的地方!
知道了那伙人大致落脚区域,荆玖连忙放下受刑一半的玉三狗,开始召回人手。为了尽量减少百姓的惶恐,左军巡院制定了夜袭计划。
为此,荆玖甚至不惜拉下老脸去跟兵曹参军借人。
没辙,人手不够,或者说高手不够,案子太多。同时司录司和右军巡院最近也都太忙了,尤其是何旌梁,他已经忙到在右院里住了两天,跟他借人必然没商量。
兵曹参军听到借人,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调出十个弓手支援。
至于叶棨这个断刀客,今夜受命值宿左军巡院!
………………
丑时五刻,叶沣被一阵脚步声惊醒,问道:“谁?”
“副都承旨,卑职有事禀报!”
随着叶沣的“进”字出口,一个下属匆匆走进他的卧房。
“副都承旨白日曾经交代,如果有开封府的动向要属下及时回禀。”
“讲”
“今夜开封府在瓮市子围捕西夏人,遇伏,死两人,重伤一人可能会致残,其余伤者若干。”
叶沣强行控制情绪,先让其退下,而后自己调整好呼吸,匆匆穿好衣物出了门……
每次叶棨晚上不在家的时候,楚哥儿都睡得比较早。加上最近受了内伤,需要睡眠,她睡得更早了。
丑时七刻,瓦片响动惊醒了楚哥儿,练过声乐的人,耳力很敏感。
此刻她尚能听到隔壁女使的鼾声,可以肯定不是她,那么,还能是谁?
楚哥儿悄悄从枕头下,将匕首掏了出来。这是叶棨留给她的,七娘曾经的防身之物。
就在楚哥儿握着匕首,茫然无措的时候,一个人从房上落到了她的门前。
此人轻身功夫极佳,落地的声音很小很小,如同一只狸猫。
但依旧瞒不住耳目敏锐的楚哥儿!
她想要向女使呼救,但门外的人离得更近,动作必定比女使更快。
经历过一次劫难的楚哥儿,眼泪流下来了。她将匕首倒转过来,对着自己心口。
这刀,在她手中未必能伤到了一个壮汉,但,能伤她自己。
曾经她不是很在意贞洁,但是现在,她宁可叶棨回来后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自己,也不要叶棨看到污秽的自己。
这时候,外面响起人声:“楚娘子,你在屋里吗?”
这声音,楚哥儿听过一次,虽然只有一次,但耳目敏锐的她,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声音。
“阿,阿翁?”
“叶棨在哪?”
楚哥儿连忙将衣物穿好,掌灯开门给叶沣见礼。
叶沣看着她的油灯,一皱眉。
这时候楚哥儿才意识到,她拎着灯的手,同时攥着那把匕首。
赶紧将那凶器收起,给叶沣深施一礼说道:“阿翁,夫君在衙门里有差事,今夜要宿在那里。”
“你早休息!”而后叶沣一个翻身上了墙。
自始至终,女使没醒来过……
在叶沣眼中,即便是地方官府插手了这种事情,也会按部就班的进行。最起码涉及到番邦细作,他们应该会上报给枢密院或者联络皇城司、大理寺这些地方。
儿子应该是安全的。
可是,他忘了,忘了大宋东、西、南、北四京的特殊性,他忘了开封府在东京城内的绝对权威,他忘了儿子这种年轻人,必然渴望建功立业。
今晚,开封府跟西夏人动手了。
现在,他只希望,死的、伤的都是别人的儿子,很自私的想法,但叶沣从来都不是一个圣人!
开封府内,叶棨坐在纪子盛的尸首旁,静静的给他擦拭着一身血污。
这本来应该是仵作的责任,但叶棨在仵作验尸之后将活抢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他想为纪子盛做些事。
这是朋友,一个年轻的朋友。
今夜左军巡院殉职的两个吏员,分别为纪子盛和卢强。卢强那边,他的好友沈虎也在给他擦拭血污。卢强宽大的手掌一直在抖,那块抹布,快被他攥烂了。
重伤之人,是从兵曹参军那里借来的一个弓手。此人已经送去治疗。
尸首擦拭干净,仵作也已经将尸单填好。
荆玖现在很忙!
他命人取来一锤一凿,已经凿断了玉三狗两根肋骨。现在,铁凿子对准了他的锁骨。
仰卧于地的玉三狗,被几个吏员死死按住啊,看着荆玖血红色的双眼、苍白的面孔以及阴森的笑容,感受着肋骨传来的剧痛,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也许,不久前被他灭门的那家邻居,死前当时也是如此的感受。
“院使,有人潜入院中?”
又是夜闯开封府!拿天下第一府衙当什么了。荆玖听到之后,笑出了声,他笑得很狂,很傲。
院使公廨之外,几个吏员持刀围住了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自然就是叶沣。
他担心儿子的安危,专门来夜探开封府,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心急,竟然露了行踪,被几个小吏围住。
叶沣自问这几个小吏不是他对手,可,总不能在大宋官衙里与人动手吧。
片刻之后,荆玖赶到,叶沣见到官员到了,赶忙将令牌递了过去。
看着这个名字,荆玖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叶沣”二字。
令牌是真的,荆玖命人退下,而后给叶沣见礼。叶沣也为擅闯府衙致歉。
二人进了公廨后,刚刚落座,未等荆玖询问对方此行为何,门外叶棨的声音响起!
“卑职叶棨求见!”
“何事?”叶沣的身份特殊,荆玖觉得此人不宜见太多吏员,便没让叶棨进来。
叶棨回道:“卑职家中还有一把长刀,卑职请求在府衙调拨的佩刀未至之前,持此刀捕贼。”
“准!”
“卑职告退!”
听到儿子声如洪钟,叶沣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而后将早已编好的借口修改一下,说道:“叶某此来,是专程提醒南衙,这伙西夏人非比寻常,不过,看起来叶某人来晚了。”
主位上的荆玖点点头道:“副都承旨有心了,是下官无能,连累了衙署胥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