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山横北，白水绕东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庄子》逍遥游中鲲鹏，借六月风流，扶摇直上九万里。
陆巡五华楼中投射竹箭，借四月风流，飘摇偏转入陶壶。
异曲同工，趣味十足。
陆巡手中竹箭，就是那鹏鸟，此刻高飞，借万古风流，入那壶口之中。
“啊！”
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呼。
陆巡这第二枚箭矢，在空中被风吹着箭头旋转了足足六十度，横移近三米，箭尖恰好碰到陶壶壶口内边，而后，插入其中。
场中惊呼声不断，都是称赞陆巡好运道的。
再快一毫、再慢一毫，箭矢都进不去那壶口。
而如今，陶壶晃动的更加不规律了。
却在此时，在众人还在讨论这一箭有多少偶然之时，陆巡又射出一箭！
此箭飞的明显比上一箭更高，更快。
“用力太大了。”
已经有人悄然为此箭判下了结局。
可惜，话音未落，第三只竹箭，又在空中螺旋下落，而陶壶正好摇晃过来，二者犹如双向奔赴一般，箭尖对壶口，一触即合，正中壶心。
陶壶插着两根竹箭，继续摇摆。
两只竹箭尾部，同样在摇摆，已经有些影响后面箭矢投入。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又是话音未落，又是箭矢投出，这次，甚至是前后两支不间断投出。
两只箭矢，甚至在空中被风吹偏，有碰撞在一起的趋势。
这下，已经没有人出声，都在屏息拭目，想看竹箭到底还能不能进那摇晃的壶口。
这次，壶口与箭矢背向摇晃，第三只箭矢却依旧斜插入其中。
而后，因为第三只箭插入，壶口向前的趋势一缓，让原本应该来不及进入的第四只箭矢，在千钧一发之际，极限投入！
五投四连中！
在这等距离这等风速之下，陆巡的投壶竟然真的有希望逼近段誉的成绩。
高泰明双手抱胸，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如今的认真围观。
段誉倒是并不意外，淡定地把刚拿起的水果咬了一口，继续看陆巡表演。
连续的成功，让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巧合，不是老天给运气，而是陆巡靠自己的实力、自己的理解，完成如此不可思议的壮举。
没有使用传闻中高超的武艺和花里胡哨的指法动作，力道和大家差不多，条件比其他人更恶劣，但陆巡依旧能成功投中。
明明对方各方面条件都和自己差不多，却比自己强，这才让其他人有了追赶的想法。
第六箭、第七箭依次投出。
无序摇摆的陶壶，到底给不给陆巡这两箭面子，接纳剩下的箭矢？
大家都拭目以待。
第六箭，成功入壶口！
第七箭，一阵大风吹来，箭矢撞在壶中箭矢尾翼之上，弹射了出去，未能入壶。
“呀！”
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出数声众人的遗憾叹息。
陆巡的箭矢却不曾停下，最后三箭，几乎首尾相连地飞射而出。
第八箭，成功入壶；第九箭，撞在壶耳，滑落开去；第十箭，插在壶耳之中。
四步距离、十投七中五连。
单论投壶得分，比之段誉的成绩，差了一筹。
陆巡遗憾一笑，在众人还未回味过来之时，率先鼓掌，为段誉再次蝉联冠军庆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鼓掌为陆巡这位远方客人喝彩。
投壶游戏继续，陆巡、段誉、高泰明却暂不参与，站在四层栏杆处，俯视整个大理城，举杯谈天起来。
“陆兄，你方才故意让我。”
段誉倒了一杯酒，与陆巡碰杯之后，语气笃定地说道。
陆巡看向远处成片低矮屋舍、往来行人，一口将酒饮尽，很诚恳地否认道：
“没有的事，天公不作美，要不是那一阵风，六连中我志在必得。”
段誉一副我信了的样子，举杯致谢。
高泰明同样举杯过来，揶揄道：
“相处十数日，不敌饮酒十数杯。陆兄终于不和我们客气，自称‘小道’了。”
陆续举壶斟满酒杯，满饮一杯，尴尬地说：
“是吗？我一直不客气的，从硬着头皮到段兄府上求书，就可以看出来了。”
高泰明举杯饮酒，不再提这茬，而是好奇地问：
“话说，陆兄阅数万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段誉同样好奇，他是跟着陆巡看过一下午的，此时附和道：
“我也好奇，我观陆兄阅书如饮水，简单，快速，却独独缺了一点，并不快乐。”
陆巡听到这个问题，不由看向远方，轻叹道：
“谁说段兄痴傻，我看段兄是大智若愚。”
段誉听到这话，直接问号脸，看向高泰明，也只有他会这么评价自己。
高泰明矢口否认，极力撇开责任。
“我也不太确定，或许是单纯为了验证苏子那句‘读书万卷始通神’吧。”
举杯，三人成饮。
一切，尽在酒中。
酒过三巡，三人话天南海北，却终须一别。
宴席散尽，各自回住所。
陆巡与段誉同行，走到陆巡暂住佛寺门前，陆巡突然问道：
“段兄，可想好了你那紫薇命数要算之事？”
段誉听了这话，有些挠头，诚恳地说：
“关于此事，我还问过父王、皇伯父，虽说紫薇据说可算帝王命数，但是我大理既无外霸野望，也无内忧之患，着实没什么想算之事。
皇伯父倒是想问我大理国祚，但是我却没什么兴趣。国家衰兴，重人不重天命。
留着吧，指不定日后相见，会有想问的。”
没有内忧之患可还行。
历史上高昇泰高侯爷可把你皇伯父废了，自己当皇帝的，虽然现在看你们相处的还不错的样子。
可惜，陆巡终究只是外人，此事看起来还没什么苗头，此刻说出来平白坏了大家情谊。
大理的家务事还是靠他们自己解决了。
陆巡应允了段誉要算之事延后的请求，两人拱手作告别。
翌日中午，未让段誉、高泰明送行，辞别镇南王、又收获一封段正淳段王爷颇有些鬼祟意味地，递过来的给昔日故人书信后，陆巡独自骑马南行。
一人，一马，一扇，一箫，一剑。
大理城，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