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破六韩拔陵
当援军的先锋部队踏入武川镇的那一刻，高欢的心中是充满期待的。
自然会充满期待，有了援军的加入，贺拔度拔麾下的兵士会迅速占据战场的主动权，一举攻破武川镇。届时，武川、怀朔这两个六镇最后的堡垒握在自己手里，应对这第一波六镇起义也算是能多一些底气。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敌军之中仿佛突然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反应，原本混乱的阵脚瞬间稳住，士气竟然重新振作起来，甚至有了反推的趋势。
高欢站在城外的高处，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种情况，心中暗暗思忖，难道卫可孤在武川城内还留有后手不成？
战场上，援军的先锋部队刚刚冲进城门，便遭遇了敌军的猛烈反击。原本应该是一场势如破竹的进攻，却变成了胶着的混战。
“怎么回事？敌军为何突然士气高涨？”
高欢眉头紧皱，转身派出斥候。
然而，就在斥候出发不久，战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从武川镇南门方向，一队兵士飞驰而来。他们身上铠甲与一般义军不同，手中武器更是锋锐，一路高喊：
“大王在此，诸位勿忧！”
这队人马的气势明显有别于镇内的义军，他们的到来，让原本混乱的战场变得更加复杂。
看到这一幕，高欢心中不禁一惊。下意识的，高欢令旗手传令，援军暂停进攻，重新整顿阵脚。
片刻之后，一名斥候来到高欢身边，低声道：
“军主，那队人马皆呼其首领为‘大王’，想必此人便是贼酋破六韩拔陵！”
听到斥候的话，高欢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既然破六韩拔陵已到武川，武川内叛军士气一时怕是难以撼动，再加上我军人少，趁乱取城的想法只怕是不可得了。传令兵士们接应贺拔度拔部撤退吧。”
“今日良机难得，我看破六韩拔陵来时也没带多少本部兵马，我们何不再试一试呢？”
高欢转向语气中满是可惜的司马子如，微叹了口气：
“遵业，你此前从未应对过叛军，故此不了解叛军战力所在，破六韩拔陵之所以能连下怀荒、沃野等镇不是没有原因的。”
顿了顿，高欢指向武川镇南门的方向，解释道：
“叛军固然缺乏训练，在硬实力上与我怀朔精锐差距不小。然而，彼处皆是置生死于度外的流民，他们为了生存，为了家人，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而且，他们人数众多，一旦集结起来，其势不可小觑。若是指挥不明、士气低落倒也罢了，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有趁乱取胜的机会。但如今破六韩拔陵已至城内，此人号召力不小。敌军现下士气高涨，又能迅速组织起来。
我们在这里都能看出来，原本混乱无措的叛军，如今在破六韩拔陵的指挥下，已经能够有条不紊地展开攻击。城内攻守之势力已然易形了！”
司马子如闻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呐呐道：
“可眼见得武川便要回到我们手里，现在退却，实在是可惜啊！”
“遵业无须可惜，破六韩拔陵非固守城池之人，我们以后的机会多着呢。”轻笑一声，高欢复又温声道：
“再者，万景与令绰他们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破六韩拔陵就算今天取了武川，他日粮草补给却也不易。”
但还有一个真正的原因高欢却没有说出来：
“破六韩拔陵虽然勇猛，但终究只是六镇起义军的首领之一。六镇起义看起来声势浩大，但终究是内部的纷争，无论武川如何易主，镇民和粮草都不会被外人掠夺。
但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柔然可汗阿那瓌一直对北魏虎视眈眈，此次六镇起义，无疑是他们趁虚而入的绝佳机会。毕竟，按照历史发展来看，再等不久，洛阳聪明睿智的皇帝陛下便会遣使到柔然求救。到时柔然可汗阿那瓌十万趁火打劫的大军便能名正言顺的再次破关南下，那才是高欢和六镇起义军们真正需要头疼的事情。”
…………
贺拔度拔父子眼见便能夺回武川，但敌军突然士气振作，无奈之下领麾下本部兵马趁乱出了武川；破六韩拔陵脱离大军先行入城，虽及时扭转了己方颓势，但最终也没能抓到袭杀卫可孤的罪魁祸首，双方均是气愤不已。
夜幕降临，武川镇白天的喧嚣渐渐沉寂。
高欢站在城外的高处，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怀朔镇，心中思绪万千。
破六韩拔陵、杜洛周、葛荣、尔朱荣……一个个名字在脑海中闪过。这些人，都是北魏的将领、豪强，但今后会一个个成为搅动风云的乱世枭雄。他们如同一个个敲钟人，用他们炽盛的野心，敲响了北魏这个横压北境的帝国的丧钟，将其搅得支离破碎。
但这些名字背后，是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是破碎的家园和流离失所的百姓。高欢当然明白，这些乱世枭雄的崛起，不仅仅是他们个人野心作祟，更是北魏统治阶级长期积弊、腐败无能的必然结果。
他站在高处，望向阴山的方向，一种源于后世的莫名思绪悄然浮现：
“难道只有豪强、贵族们可以在这个世道好好活着吗？那些被这世道生生逼死的贫民百姓们，就不配发出自己的声音吗？”
深吸一口气，高欢收回思绪，朝着营帐走去。
营帐内，众人焦急围坐一圈。贺拔度拔见高欢进来，急忙起身，率先拱手道：
“高军主，今日之事，实在是我等无能！若早知破六韩拔陵会来，我就算舍了这条命，也得早些发难。”
高欢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贺拔军主，今日之事，非战之罪。我们也算不到破六韩拔陵会有此等魄力，会亲自领亲卫脱离大军赶过来。”
司马子如坐在一旁，闻言低声道：
“军主，破六韩拔陵的号召力确实不容小觑。如今武川镇的叛军士气高涨，我们若再硬攻，只怕会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