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叛徒们
临近正午,阳光刺眼。魂朔再次检查了布置好的陷阱,便坐到附近的树荫下避阳。天气异常闷热,空气将周遭的一切扭曲。他只得不停地用手擦汗,心情愈发变得不耐烦。
不自觉间,两年前险些丧命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是他离死亡最接近的一次,比十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惨案发生时还要接近。
两年前,那个叫获魄的疯子拿着砍刀,像一只已经锁定猎物的猎豹,不把猎物咬碎决不罢休。而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猎物。那时的魂朔,还没有现在这般能力与勇气。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玩命地逃跑,累得精疲力竭,也要继续逃跑。
终于,在被故意放水的获魄追至四肢疲软、无力支撑后,他瘫倒在了路边的一滩污水里。
姨父姨母罕见地大发慈悲,才使他获得了一次自由活动的机会。可才刚走出西贫民区,便被这个疯子莫名其妙地追杀。是的,两人从未见面,此前没有任何交集与恩怨。
魂朔只觉得自己倒霉,却并不吃惊。他知道,邪灵门的人有权决定贫民区的一切,包括生杀。不幸却也万幸的是,像获魄这般心理变态的人,费了这么大劲玩猫捉老鼠,绝不会让自己立刻毙命。
非人的折磨并无太久。残林出现,打退了获魄,救了魂朔一命。
这个看上去没比自己大多少的人,有一种与魂朔在西岛见过的所有人都与众不同的气质。这气质让他似曾相识,直到现在也难以忘记。
“没有人生来该死,可软弱和无能却能害死我们。”
这是残林对魂朔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唯一记住、奉为神训的一句话。尽管在此之前魂朔已在暗中锻炼、强化自己,为将来的复仇大计做准备。但偶尔也会被虚假的安逸蒙蔽,惧怕风险,认为好死不如苟活。
可从那句话开始,他彻底抛弃掉了心中的软弱与顾虑,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复仇的幽灵。
“怎么主动拉我这个“老朋友”出来啦?想我啦?我还以为你只要听到我的名字,就会吓得尿裤子呢~”
脸上划有一道狭长刀疤,拿着一把斧头的人,带着狰狞的笑容向魂朔走来。
“两年前你就是在这里被残林破相。要说逃跑,我确实比你差点。”
魂朔走出树荫,挑衅地笑道。
“哼,你要是不来找我,我还记不得有条狗命正等着我去取呢。侥幸留了条命还不好好珍惜,真是找死!”
听完魂朔的话,获魄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那是他唯一一次猎杀贫民失败,是他自认的人生最大污点。这次他不会再故意拖拉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让魂朔丧失反抗能力。他全速地冲刺、全力地挥砍。
“还是只会逃跑。果然是贫民区的废物啊”
获魄兴奋地挥舞着斧头,得意忘形道。
魂朔小心翼翼地躲闪着,一边躲闪一边后退,耐心地将获魄一步步引入自己设计好的陷阱边上。
终于,他找准时机将获魄一脚踹了下去。获魄跌倒在魂朔提前挖好的坑里,那些散落的锐器分别插入了他身体上的不同部位。他发出痛苦的惨叫。
“妈的,敢阴我!”
获魄忍着剧痛拔出锐器、试图从坑里站起来,却见魂朔举起一块巨大的石头,朝自己扔来。他再次发出惨叫,比之前更大声、更刺耳,痛得眼泪飙了出来。
“有种光明正大地打一次。你这懦夫!只会玩阴招。”
获魄一次次地尝试用手抬起腿上的石头,但巨大的疼痛让他完全使不上力。魂朔翘着腿坐到了土坑边缘,冷冷地观察着获魄的挣扎,眼神如同看蝼蚁一般。
“当时为什么想杀我?”
待获魄终于耗光气力和意志,不再挣扎后,魂朔才开口问道。
“为什么?我就爱杀贫民区的下民,既刺激又解压。这是邪灵门赐予我的特权。那天你比较倒霉,被我随机选中罢了。”
获魄望着魂朔骄傲地说道
“我查过,你是从贫民区出来的。”
“那又怎样?想让我把他们当做同袍?他们只会让我感到由衷地恶心,就像移动的蟑螂,看到就想踩死!哈哈哈!”
获魄发狂般地大笑。
“你果然该死。我会将你活埋。”
魂朔摇了摇头,果断地站了起来,回到树荫下扛起了铲子。获魄愤恨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间灯光昏暗的会议室,一张落满灰尘的会议桌,三个与会者等待着主会人的出现。
“我们有多久没开这种会了?”
性感的金发熟女玩弄着盘在手上的宠物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叫蝶诱,中灵门的门主。
“快三年了。不敢相信那多疑的老头居然真让我们自由发展了三年。这次开会不是要把我们的权力收回去吧?”
留着胡子,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敲了敲桌子,焦虑地说道。他叫浑,地灵门的门主。
“隐秘组的人在查叛徒,又有人要倒霉了。”
穿着西装留着偏分发型的男人看了眼手表,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他叫白炼,天灵门的门主。
这三人在西岛是仅一人之下的存在。他们各自统领着天中地三门,与主门共同构成了整个邪灵门。
“是……我们自己的人吗?”
蝶诱听后内心一颤,捏住了宠物蛇的嘴巴,小心地问道。浑也把目光投在了白炼身上。
“是我的人,但不是我们的人。一个自作聪明的外地小子。”
白炼平静地解答道。
“是不是升级特别快的那个?好像叫……枯特是吧?那你惨了,他可是你身边的大红人。”
浑松了口气,指着白炼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我见过,长得还挺帅的,气质也好。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可惜了。”
蝶诱松开了手,捂住胸口故作怜惜道。
“呵。对你来说男人好似卫生纸,想用多少抽多少,擦完便扔到垃圾桶。少在那无病呻吟。”
浑把手叉在胸前,对着蝶诱挑了挑眉,讽刺道。
“像你这样讨厌的男人除外。”
蝶诱恶狠狠地瞪了浑一眼,她的宝贝蛇也朝他吐出了舌头。白炼看着两人斗嘴,忍不住笑出声来。
突然一声短暂的铃响,三人条件反射般地站起了身子,面带严肃和恭敬地朝门口的方向弯下了腰。一个身披黑色大衣的光头男人迈着极快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便是邪灵门的门主,站在西岛食物链顶端的人。
门主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另一只被黑色的眼罩遮住。但仅这一只眼睛,大部分人已不敢直视。仿佛只要被它盯上,心脏便会被眼神刺穿。他用这一只眼狐疑地扫视了其他三个与会者一圈,三人不自觉地将目光转移到地板上。
“上个月我们的信息泄密了,有人在背后搞破坏。谁能解释下?”
门主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很小,音色尖锐而沙哑,可却异常清晰,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
“是我手下的人做的。用人不当,审查不严。”
白炼主动站出来,阴沉着脸说道。
“我要把他的人头挂在门前大厅示众。至于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门主将一把锯齿刀和一张手帕扔到了会议桌上,冷冷地说道。
“哎哟,门主息怒嘛。这几年邪灵门扩张得厉害,有些外地人也想来分蛋糕。人一多难免混进来几个败类。我们刚刚才商议着,正准备来一次大清洗呢。”
蝶诱急忙走到门主身边,勾着门主的肩膀,抚摸着他的胸安抚道。门主闭上眼睛,闻了闻蝶诱的味道,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杀死他很容易。可我打算让他先回去,揪出幕后更大的鱼。”
白炼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拿起了那把锯齿刀,锯向自己的左手小指。先是刺破皮肤,然后刺入皮肤,鲜血渗在桌子上越积越多。他紧咬着牙忍住剧痛,脸色惨白,全身发抖,手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他只想尽早解脱。
蝶诱放开了搭在门主肩膀的手,心有不忍,皱紧了眉头。浑若无其事地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全场只能听见白炼急促的喘息。
“够了。我爱才,下不为例。”
门主厉声说道。
“啊!”
白炼把锯齿刀扔到地上,发泄般地大叫出来。再晚一点,手指怕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蝶诱说得对。邪灵门这几年扩张的厉害,审查却越来越松。这个叫枯特的,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我不想要这么多人,是时候来一次大清洗了。”
“门主息怒。我们地中天三门,就是为了帮您分忧才存在的。我们忠诚地追随着您,没有什么能撼动邪灵门的基业。”
浑赶紧腆着脸附和道,一副奴颜媚骨的姿态。蝶诱鄙视地瞥了眼浑。白炼用手帕包裹着手,心猿意马地点了点头。
门主离开后,三人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各自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今天的风很大,海浪异常凶猛,海流也会比平时快。魂朔站在礁石之上,掏出了那串从姨母身上搜刮来的、出自母亲之手的项链。
“去吧,回到你来的地方。”
他将项链扔进塑料瓶里,又将塑料瓶用力掷出,海面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水花。几只海鸟从天空掠过,魂朔的目光追随着它们,一直延伸到了海的对岸,一个若隐若现的模糊轮廓出现在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