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僧人
那银发老者见萧峰口出狂言，竟要以一根线香，来斗自己的伏虎棍，只气得目呲欲裂。
他方才用一套伏虎棍法，逼得萧峰连连后退，连半招也不敢还击。
只道这小子轻功虽高，掌力虽强，兵器招式却平平无奇。
自己只需脚步快些，早已一棍子将他打倒。
此刻见萧峰手持线香，大言不惭的站在功德箱上。
心想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
那线香只有三尺来长，乃是在细木条外裹上一层香粉制成。
别说与他木棍相击，便碰到地面或是庭柱，只要用力大些，只怕也会折断。
如此脆弱的一根武器，岂能用来与人过招？
以线香斗木棍，实是离奇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见萧峰如此狂妄，心想我若不打得你屁股开花，当真枉为人了。
木棍突然一挥，朝萧峰双脚横扫而去。
萧峰不闪不避，手中线香挥出，往木棍上挡去。
那银发老者一怔，只当是萧峰脑子昏了。
以线香之脆弱，岂能当他木棍一击？
虽然江湖中，有内力到处，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之说。
但那是第一流的武功高手，用来欺负三四流的庸才。
真正武功相近之人，倘若生死相搏，兵器更利者，当然更占便宜。
他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就算内力再强，最多不过比他稍胜半筹。
而他手中这根木棍，看似普通，其实是采用西域特产的铁木，用药水熬制九九八十一天。
晾干之后，又换药重新熬煮。如此反复九次，方才炮制而成。
既坚硬如铁，又留有木质的韧性，乃是帮中历代相传的一大至宝。
眼见木棍与线香即将相碰，以木棍之坚韧，定可将线香打得粉碎。
哪知萧峰手腕微抖，那线香竟不可思议般向上昂起，直刺银发老者的左眼。
这一下变招，犹似兔起鹘落，精妙绝伦。
正是打狗棒法中“戳”字诀的一招：狗眼看人。
银发老者何曾见过如此精深玄奥的棒法，只张大嘴巴，看得目瞪口呆。
此刻他木棍若继续横扫，固然可以击中萧峰双腿。
但自己的左眼，难免也要被线香刺中。
线香柔脆，倘若萧峰击打的是他身上其他部位，以他一身横练的外功，自可运气强行抵挡。
但他的一双眼珠子，却没法使金钟罩、铁布衫这一类的硬气功。
要是被线香刺中，不仅招子废了，线香由眼入脑，只怕还要命丧当场。
银发老者当即后退一步，回棍格挡，往线香横击而去。
萧峰却跟着他上前，手腕略转，线香绕开木棍，依旧是一招狗眼看人，刺向银发老者的左眼。
银发老者见萧峰这一刺其实并不如何迅速，线香软绵绵的，似乎轻飘无力。
但自己手中一根伏虎棍，却偏偏打它不着。
无奈之下，只得又退了一步。
就这样，萧峰始终以一招狗眼看人，逼得银发老者连连后退。
那青袍剑客靠着墙壁，眼见萧峰以一根碰之立折的线香，逼得银发老者在大雄宝殿中大绕圈子，心中不禁骇然。
他知银发老者只需用木棍打中线香一下，哪怕只擦上边，也能将其打得粉碎。
但任凭银发老者将一根伏虎棍使得神乎其技，却始终无法与线香正面相碰。
萧峰加快脚步，逼着银发老者在大殿中兜了三个圈子，突然间，手中线香当头一劈，朝银发老者脑门砸去。
银发老者本以为，萧峰这一下又会戳他左眼，没想到对方竟会突然变招。
他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躲避，身子硬生生往旁边一侧。
萧峰线香落下，啪的一声，正中银发老者的左肩。
萧峰内力到处，线香上裹着的香粉立即爆开，炸成一团烟雾。
银发老者肩膀一沉，只觉一股强劲的巨力朝自己袭来，只得半跪卸力。
线香终究脆弱，虽经萧峰内力灌输，亦无法承受如此巨震，在银发老者肩膀上断裂成十好几截。
萧峰不等线香上的粉尘散开，立即飞身后退。
那银发老者被萧峰线香一抽，半边身子麻痹难当，曲膝半跪，一时竟是无法动弹。
萧峰虎目微睁，凝视着他，凛然道：“尔等究竟是何来历，再不从实交代，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银发老者回过头，与青袍剑客对视一眼，还未开口。
只听“阿弥陀佛”，一声低沉庄严的佛号，降龙罗汉的塑像后，走出一个灰衣僧人。
萧峰转过身，目光在灰衣僧人身上一扫，登时心中一凛。
只见这灰衣僧人步伐稳健，落地时纤尘不起，显然身负极深厚的内功。
此人脸上同样戴着一张木制面具，又身穿僧衣，不知是少林寺的叛徒，还是别家寺院的僧人。
萧峰双掌微扬，沉声道：“不知大师法号？少林寺阖寺僧众不知去向，可是大师所为？”
那灰衣僧人点了点头：“是老衲所为。”
他声音颇为苍老，却中气十足，毫无年迈之人的疲倦之态，竟似比壮年人还要精力充沛。
萧峰道：“既如此，少林众僧的下落，还望大师告之。”
灰衣僧人淡淡道：“你若能将老衲击败，老衲一定知无不言。”
萧峰长笑一声：“好！”纵身飞出，一掌朝灰衣僧人击去。
他有心先试探灰衣僧的武功路数，这一招并非降龙十八掌，而是随手一击。
但以他紫霞神功内力之深厚，随意一拳一掌，无不具备莫大威猛。
掌力到处，灰衣僧人衣袍登时向后鼓起。便如突然之间，大雄宝殿内刮起了一阵狂风。
灰衣僧人见萧峰一掌击来，原地站着不动，也是一掌缓缓拍出。
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
萧峰目光一凝，心道：千手如来掌！这厮是少林僧人！
萧峰曾在少林寺中学艺，知道这千手如来掌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变化繁复，威力无穷。
只消等得片刻，他便八掌变为一十六掌，继而变成三十二掌，最终铺天盖地，全是掌影。
萧峰深吸一口气，变掌为拳，朝灰衣僧人的千手如来掌，猛击过去，竟是少林罗汉拳中的一招：黑虎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