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79章 第二个我
晶核轻鸣一声。在那一刻,它没有抗拒。也没有排斥。
它像是……承认了我。我踏入它心核之中,灵魂沉入最深的血雾。
耳边,只剩下一句话:
“九九。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说‘不’的人。”
我闭上眼。光,亮起了。
镜月终印,彻底破碎!
我从镜影深处走出,血衣未干,魂识仍沸。
可我知道,那一道试炼的门,已在身后封死。
不留回头的路。
脚下是碎裂的印面,像被剖开的眼珠,遍布细密裂纹,暗红中泛着魂火未熄的冷光。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自己曾经的骨上。
我听不见心跳,但能感到血在烧。
不是流——是烧。
我抬手,掌心残破的灵珠已然重构,魂光如蛛丝缠绕在腕骨上,化作一枚骨环,轻轻跳动。
它还活着。
而我……也还在。
可我知道,我和刚才那个“我”已经不是一回事了。
我身上的魂纹在动。
一条从脊椎根部裂出的裂痕,像蛇鳞,又像羽骨,蔓延至肩胛。那不是伤,是进化的痕。
我看着自己的指节,在光中泛起一丝诡异的幽绿。
那不是血色,是蛇纹。
可指背却长出一缕淡红,像羽绒,柔而不散,轻轻抖动时,竟能引魂风呼啸。
蛇与凤,两股不相容的血,正在我体内——融合。
我一阵恶寒,跪倒在地,双臂剧烈抽搐,像被两种相斥的意志拉扯着向两个方向撕裂。
我跪在碎镜上,骨头都还在颤着。
体内的蛇纹与凤息正在互相吞咬,撕裂的不是血肉,而是灵魂的归属。
可我撑着膝,没倒。
晶核在我面前缓缓旋转,如婴儿心脏那般吐出魂光,每一缕都像在确认——是否能信我,托我。
我以为它会落下,嵌入我魂脉,融入印格。
可那一刻,它却骤然停了。
镜月终印未彻底闭合,反而轻颤,发出一种极其古怪的低吟,像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正被它感知。
我浑身一震。
魂线突然倒冲,像被什么从脊椎深处生生拽出。
晶核猛地旋转,浮空而起。
它在——逃避我。
它不是怕,而是疑。
镜塔顶端原本凝聚的魂光,此刻竟缓缓分裂成两股,一道朝我眉心悬停,另一道,却转了方向。
那方向——是浮岛之外。
而那处空无之地,忽然升起一道银白裂纹。
就像一道魂缝,从寂静的魂界裂开,吐出一个身影。
是她。
是瑶音。
她的脚步没有声,但每一步都带着风,带着灰,带着一种将死未死的骨冷之气。
我浑身炸起冷汗。
她怎么会在这?
明明镜月终印的祭魂路径只有一条,我完成了,门应当关闭。
可现在,它又裂开,为她——重启。
而晶核……在动。
它对她,也有回应。
我脑中一片嗡鸣,险些站不稳。
瑶音缓步走来,魂光并不强盛,却比我印血初融时更稳。她的魂色偏青,像是泡过暗渊雾水,带着沉不下去的深。
“你也来了?”我咬牙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我。
她的眼不是以前那样清透。
那是被“牵引”过的瞳。
我突然明白。
她并非自己走来的。
是那股——我们一直以为已被镇压的“暗源”,将她牵来。
而她,也接纳了那份“脉动”。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低吼一声,强撑着站起,魂力压迫得满身发颤。
瑶音终于说话。
声音如雾:“你不是唯一的共容者。”
我看着她,瞳孔缩成针。
那枚晶核,此刻竟分出一道极细的丝线——缓缓朝她那边飘去。
它在……摇摆。
我胸中怒火燃起,魂印狂跳。
不甘?
是。
更是恐惧。
这不是印之抉择的问题,而是,它自己,也在疑。
我死死盯着那枚晶核,冷声道:
“你承不承印,我不拦你。”
“但你若是被暗源吞了魂,别怪我斩你。”
瑶音不言,只向前一步。
她的魂气,在黑雾中微微闪烁,竟不与印核冲突,反而被它一寸寸接受。
那一刻,我看见了她魂海深处——有一道幽红的魂链,正连接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
是暗源。
她已经,不再是完全的瑶音了。
我气血翻涌,口中腥甜,却强压下去。
魂纹一抖,蛇影自肩背飞跃而出!
那不是攻击。
是……对抗。
我的血脉,在本能抵抗那个正靠近的异魂者。
她一旦靠得太近,整座镜月终印都将重新选择。
“你退回去。”我低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不是你的道。”
瑶音站定,神色未变。
“这是‘它’的道。”
“我,是它梦里的另一个可能。”
这句话一出,我仿佛被钉进塔心。
她说得没错。
初印,并非只许一个可能。
它在选择。
也在并行测试。
只是现在,它的分裂意识居然将瑶音的魂也牵来,就意味着——我的试炼不是终局。
镜月终印下,那枚原本已然认可我的晶核,此刻却悬浮不定,如蜉蝣之心,在黑暗中徘徊。
魂丝一分为二,一道纠缠着我掌心的骨环残印,另一道却滑向瑶音那被暗源染透的魂脉。
我死死盯着那晶核。
它动了。
不是落下,而是——颤。
像是犹豫,又像是两股意识在其中拉扯,镜魂与暗源,两条本不该重合的印道,在此刻重叠,激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魂纹涟漪。
我心中惊惧不减。
瑶音已站入我的影线之内。
我的魂纹猛然反噬,蛇鳞卷起,凤焰炸裂,一道由我内息冲出的魂光瞬间化为印刃,朝她扑去!
那不是我要杀她。
那是我的本能,要撕裂那个不该靠近的“裂魂体”。
可她并未退,反而魂脉一震,一道灰白骨花于她身后绽放,如同死者冠冕,一掌抬起,强行对撞。
两道印力在空中交汇!
“嘭——!”
我没想到,那一刻真的撞上了。
也没想到,她没倒。
反而是我,胸口一沉,整个人倒飞三丈,砸在那块还未碎尽的镜面残片上。
冷得像冰。
那一瞬,我的魂海几乎失衡,骨环碎裂一半,灵珠的跳动也弱了。
我咬着牙,眼前一片昏花。
她一步步走来,眼神不再是瑶音的。
那双瞳孔,深处染着墨绿的魂线,像是从夜魇中孕出的孽灵。
“你承不下它。”她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
“你只有印意,没有魂格。”
“你怕失控。怕走到最后,成了它的第二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