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鸣冤鼓
站在镇子上的一处奢华庭院外，顾凡敲响了大门。
听到动静的门房走了出来，瞧见他后，笑眯眯地问道：“公子何人？”
“在下顾凡，前些日子，得你家主人相邀，如今特地登门求见。”
顾凡行了一礼，朗声回应。
这是谢家的庭院。
之前有派人来邀他来见，但他清楚，自己来这里，无非是借着一个合适的名头，给世家当工具罢了。
所以一直没有前来。
毕竟买个挂件都得谈一谈价钱，更何况他这个工具，若是人家一招手，就立刻眼巴巴地跟上，怕不是让人小瞧，连当工具都不招人待见。
而现在，他却主动来了。
“哦，是顾公子啊。”
门房仿佛恍然大悟，可脸色却是一点惊讶都没有，仍旧笑容可掬。
“我家主人说了，顾公子前来，自然是要奉为上宾，可有一件事情挺麻烦。”
“何事？”
“若是公子为自己而来，那就请进，我家主人很乐意与您探讨一下，有关您身世的事情，如果公子是为薛家而来，那就免入，因为我家主人不愿节外生枝。”
“请你转告你家主人，此事，便是我的私事。”
“哦，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子等一等吧，我去询问一下是否可以，不过我家主人潜心修炼，不知道要等多久，公子可有耐心？”
“...”
顾凡也听明白了。
这就是在说，他这个来当工具的家伙，没有资格讨价还价。
与他登门拜访之前，猜得差不多。
他一旦有事相求，谢家肯定会得寸进尺，眼下这种事也正常，真去给世家当了工具人，结果也好不到哪去。
眼下就已经是在测试，他这个工具到底合不合适。
若他在这里真的等上数日，表明自己的服从，那之后世家就更会蹬鼻子上脸，就别说什么答应他的请求了。
而且，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
世家想要他这个工具。
但不是非要不可。
所以，在想明白这些后，顾凡便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碰壁。
因为在此之前，他还去找过缉事府。
得到的回答，更是干脆的拒绝，哪怕他说薛家跟邪修有所联系，也没有丝毫作用，反倒要他拿出证据来，让他有种被回旋镖打中的感觉。
至于问及白若仙的时候，则是被冷漠地告知，她已经不再负责此事。
听得顾凡是一阵头大。
可令他意外的是，缉事府反倒给了他一个加入的机会。
说是他既然想查薛家，又或者是想撇清身上的嫌疑，大可以加入缉事府，不过要先去往京城，通过考核再说。
这摆明就是让他这个工具人选边站。
两边的意思都差不多，就是让他跪下当奴才，想报仇？等伺候好了再说。
顾凡沉默地走在路上。
他已经意识到了，官府和世家，都不会乐意管这种事。
谢家作为西魏最大的世家之一，与薛家这种地头蛇，在本质上近似。
如果薛家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被官府针对的话。
谢家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而被针对，所以谢家必然会做出反应，而官府不可能为此冒险刺激谢家。
他想要借势，却已经无处着力。
他已是孤身一人。
路过薛家的大门，顾凡望了一眼。
这里也聚了不少流民。
还有不少薛家仆役，他们拿着棍子，一边驱赶着流民，一边怒骂：“滚滚滚！我家老爷心善，见不得疾苦，你们这些下贱货，都给我滚远点！”
但除了那些被赶走的流民以外，还有一些流民则是在薛家门前，排成了几条长列。
由几名薛家仆役维持着秩序，带头的那个还得意洋洋地说着。
“今儿是大灾之年，我家老爷体谅诸位都是乡里乡亲，特此给大家一条活路，愿意卖身的就去那边登记，只要能够符合标准，就能进到薛府，吃一口饱饭。”
“不愿卖身的也可以，最近我家老爷招了许多护院，需要有人陪练，要是有谁觉得自己有这个底气，就来试一试，无论输赢都有钱粮！”
话音未落，原本紧闭的薛家大门忽然打开。
一个壮汉从里边走出，手里还拎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这个壮汉就把手中的人丢到了门外。
惊得周围流民纷纷避让，却也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扑了上去，俯身在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身上哀嚎痛哭。
对此，壮汉一脸漠然，随手丢去一袋钱粮，便扭头看向外边的仆役，皱眉冷语道：“下次挑个结实点的，别找这种废物，没挨几下就要死了。”
“是是是...”那仆役连连点头，满脸谄媚的笑容。
无人在意那还在哭嚎的女人和孩子，又或者是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
人们继续麻木地等待，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注脚。
面对薛家这个地头蛇，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撼动，实在是太难了，就像那撼树的蚍蜉，挡车的螳螂，太过渺小与不自量。
他有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可现实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他有满心的愤慨与不公，却无处可说。
顾凡沉默地继续向前走去。
距离他回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褚承俊两天前咽了气，死前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才去当了陪练。
可他去书院问过了。
实际上完全就是薛浩辰这家伙刻意挑事，但当时他正好不在，于是就找上了褚承俊。
如今，整个褚家都沉浸在哀伤中，但日子还是得过，他们连哀伤的时间都没有，又得继续忙碌生活，薛家甚至还打算来低价抢地。
好在他身上正好有些许银两，总算是让这个家庭暂时没有彻底绝望。
这几天他一直都没能干什么，苏大夫把他看得很紧。
不过在确认他没有犯傻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这也终于让他有了机会。
薛家这事，他没去求苏大夫插手，也没有理由去让苏大夫插手。
这是他的事情。
顾凡缓步来到衙门前，这里也是挤满了流民，许多人就跪在衙门前，哭嚎着请求县太爷给一条活路。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衙门紧闭的大门，以及守在门口，满脸不耐烦的官差。
“走走走！在这里吵什么呢？！都说了，朝廷那边还没批下赈灾粮呢，一个个都急什么！？”
“大人呐，不是小人着急，是已经饿死人了！实在活不下去了啊！”
跪在衙门前的流民哀嚎着，却没换来半点同情。
“哪次灾荒没死人的？就你家死了啊？！说了没粮，有什么办法？”
那身形健硕的官差厌烦地说道，见那流民还想上来抱他的腿哀求，立刻怒得踹了一脚，将那流民踹出好远，也没作罢，还在那愤愤不平地骂着流民脏了他衣服。
顾凡依旧没有说话，默默地穿过拥挤的流民，走到了衙门的大门口旁。
“诶？你谁啊？干什么的？”
官差注意到了他，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但他没有理会，而是看着立在大门旁边的大鼓，一言不发。
“看什么？知道这是啥吗？鸣冤鼓！”
官差还在那喋喋不休。
而顾凡则是伸手拿起了那根放在大鼓旁边，不知多久没人碰过的鼓棒，吹掉上边积累的灰尘，想起了褚承俊死前，曾跟他吐槽过的话。
说是，人死像一场风，带不走任何东西，也走得悄无声息...
“你要干什么？乱碰这玩意，小心人头落地！”
旁边的官差瞧见这一幕，有点紧张了。
顾凡冲着这个官差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鼓棒，奋力向着面前的鸣冤鼓砸去。
但他偏要这场风，呼啸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