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囚于楼中,计起账薄
华灯初绽,乾元国都城临安的长街仿若一条蜿蜒灯带,熠熠灯火在夜色中摇曳生姿。
醉香楼前,高悬的大红灯笼晕出暧昧光晕,与这繁华夜景格格不入,似是隐藏着无数腌臜秘密。
楼内,此刻正传出阵阵叫骂与凄惨哭声。老鸨那尖锐嗓音如利箭般直刺夜空:
“画楼,你这小贱蹄子!连个小曲儿都唱不好,客人都被你气跑了,我养你有何用!”
皮鞭“啪”地抽在那白嫩纤细却布满瘀青的胳膊上,声音揪心。
受罚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衣衫褴褛破碎,身躯瘦弱。
在老鸨的暴力抽打下,眼中透着不符合年龄的倔强。
她原名李竹樱,本是风西小国一个富商家的独女,往昔日子富裕,衣食无忧。
可直到三个月前,乾元国的铁骑踏破风西国的宁静,战火纷飞中,父母惨死于乱军。
而她因姣好容貌被人贩子掳走,卖到这临安城的醉香楼。
老鸨一眼便认定她是棵摇钱树,将她当作“小倌人”,实则是最下等的杂役。
每日从早到晚忙个不停,稍有差池便是打骂相加,还重新起了个名字叫“画楼”。
巨大的身份落差让她极不适应,还创下三个月逃跑两次的记录。
然她心思机敏,对老鸨的一举一动都留意观察,即便老鸨将重要物件藏于暗格,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这老鸨平日里干的尽是些偷税漏税、与权贵狼狈为奸的腌臜勾当,李竹樱心中暗忖:
(如此下作之人,竟敢这般折辱我,定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待王公子随老鸨上楼后,李竹樱没有像以往那般默默回房舔舐伤口。
她心生一计,不动声色绕到老鸨房外,而后故意弄出些声响,引得屋内丫鬟出来查看,自己则敏捷地躲到一旁。
待丫鬟离开,她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凭借此前偶然窥见老鸨开启暗格的记忆。
迅速在挂画后找到了账本,藏于衣袖内,神色自若地回到院子继续劳作。
夜幕笼罩,醉香楼大堂喧闹不止,灯火辉煌。
李竹樱待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翻阅着账本,看着上面记录的种种罪证,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哎,画楼,你这小贱蹄子是不是又在偷懒?我要的胭脂怎么还没送过来?拖拖拉拉的!”
来人名叫碎桃,打扮得极为艳丽,双手叉腰,满脸不耐烦。
李竹樱心中一抖,忙将账本藏好,强忍伤痛打开门,谦卑道:
“姐姐,我这就去取,刚是被妈妈教训了一顿,耽误了些时间,还望姐姐多多担待。”
说罢,她便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朝杂物间走去。
碎桃却仍不罢休,跟在后面骂骂咧咧:
“哼,就你麻烦事儿多,被妈妈打也是活该,连个客人都伺候不好。
看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等你及笄了也未必能接到客,赶紧的,别在这装可怜博同情。”
李竹樱一声不吭,取了胭脂回来双手递给碎桃。
碎桃一把夺过,挑剔地打量了一眼:
“就这成色,也敢拿给我?罢了罢了,跟你计较纯粹是浪费我的时间。”
言罢,一甩手帕,扭着身子离开了。
待碎桃走远,李竹樱的眼神愈发冰冷,转身关上门,拿起了那本可能成为她救命稻草的账簿,眉头紧蹙。
(老鸨在临安城经营多年,人脉错综复杂,与大大小小的权贵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若贸然将账簿交给一个不靠谱的人,不仅扳不倒她,反而可能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
她思索着,眼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让本小姐当牛做马三个多月了,还想用我赚钱,你做梦!)
她忽然想起近日在醉香楼客人酒桌上听闻的传闻,说是朝廷新派下一位官员,名叫苏御。
那些人谈起他时,虽语气中多有不屑,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正直无私。
(听闻这位苏大人,连达官显贵的面子都不给,一心只为了整顿这临安城的吏治。
若是能将账簿交到他手上,说不定真能将这老鸨绳之以法。)
想到这儿,李竹樱黯淡的眼眸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花。
可转瞬,她又面露难色,内心纠结不已:
(我如今被困在这醉香楼,如同笼中之鸟,要如何才能见到这位苏大人呢?
就算见到了,他又怎会轻易相信我一个倌人的话?万一他与老鸨暗中勾结,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虽然种种担忧涌上心头,但李竹樱不甘心就此沉沦。
短暂犹豫后,她暗自下定决心:
(不管有多难,这都是我唯一的机会。必须要试一试,总好过在这儿等死。)
夜已深,李竹樱在这狭小昏暗的房间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账本就藏在她床下的一块松动木板之下,仿佛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让她的心始终悬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色的凉意,李竹樱便被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惊醒。
“都给我滚出来!”
老鸨的声音仿佛公鸡打鸣,传遍了整个后院。
李竹樱心头一紧,猜到老鸨是发现账本不见了,随即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物。
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后,才深吸一口气后,强装镇定地打开房门,随着其他女孩一起走到院子中间。
老鸨站在院子中央,眼神犹如一只被激怒的母狼,凶狠地瞪着众人。
她双手叉腰,身上那件俗气的绸缎衣裳随着她的动作而抖动。
“昨晚楼里进了贼,敢偷老娘的东西,是谁给我滚出来!”
老鸨恶狠狠地说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每个人脸上刮过,“今天谁也别想躲过去,都把房间给我搜一遍!”
李竹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悄悄地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只见几个身形魁梧的打手在老鸨的示意下,气势汹汹地朝着房间走去。
打手们在房间里肆意翻找,将李竹樱为数不多的几件破旧衣裳扔得满地都是,桌椅也被粗暴地挪动。
一个打手拍了拍床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床板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这时,老鸨也磕着瓜子大步走了过来,高声问道:
“怎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竹樱大脑飞速运转,开口打掩护:
“妈妈,没事,他们查就尽管查吧,我这屋里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一个被您买来的小倌人,哪有胆子偷您的宝贝。”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却透露出无辜与坦然。
老鸨听了她的话,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又看向床板。
得到老鸨的默许,打手一把掀开了床板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扬起一阵灰尘。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床板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李竹樱悄悄松了一口气,可老鸨似乎并不甘心,眼神如鹰隼锐利,在房间里四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