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玉佩
老者话音未落，云清秋颈间玉佩突然挣脱丝绦悬至半空。青光暴涨的刹那，她看见鼎中黑血凝成无数细针，在月光下泛起淬毒般的幽蓝。袖中匕首尚未出鞘，背后石柱轰然炸开，十二道玄铁锁链如黑蟒破空而至。
“玄冥卫的千机锁阵！“老者厉喝一声，灯盏翻转泼出漫天蓝火。火焰触及锁链竟发出金石相撞之声，云清秋趁机旋身跃上横梁，却见方才立足处青砖已化作沸腾血池。
玉佩发出的青光在梁柱间织就星图，云清秋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卷《天衍录》缺失的最后一页。记忆如开闸洪水汹涌而来，十岁生辰那夜，父亲蘸着朱砂在星图某处重重圈点：“清秋记住，荧惑守心之时...“
“小心！“
老者一掌将她推开三丈，原本所在的横梁被玄铁锁链绞成齑粉。云清秋凌空翻转时瞥见锁链末端坠着的青铜铃铛，那纹样竟与皇宫祭坛下的冰棺如出一辙。落地瞬间，她袖中匕首终于出鞘，寒光斩断的却不是锁链，而是鼎中升起的血色雾霭。
雾气散尽处，冰棺女子的虚影浮现在残鼎之上。云清秋怀中突然滚烫，母亲临终前缝进衣襟的鲛绡自发飘出，其上血书遇风便燃，在空中拼出半阙《长生引》。老者见状突然狂笑，脸上灼痕因激动而渗出黑血：“果然是你！当年国师用禁术保下的...“
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无数白骨手臂破土而出。云清秋挥刀斩断抓向脚踝的骨爪，却见裂缝深处隐约可见琉璃穹顶——那分明是皇宫地宫才有的建制。玉佩青光突然转向照射地缝，映出冰棺女子颈间相同的月牙胎记。
“原来所谓的镇国鼎，竟是用来豢养尸傀的器皿。“云清秋刀尖挑起沾血的苔藓，终于看清每块青砖缝隙都嵌着极细的金线，“整座国师府旧址...根本就是个巨大的炼尸阵！“
老者灯盏中的火焰骤然转白，照亮方圆十丈之地。只见地缝中升起的根本不是雾气，而是密密麻麻的咒文符纸。其中一张泛黄的纸钱飘落云清秋肩头，上面赫然是她父亲的字迹：“甲子年七月初七，借太阴星力镇尸傀于离位。“
远处传来宫门开启的轰鸣，朱雀大街方向亮起连绵火把。老者突然捏碎灯盏，用流血的掌心在虚空画出血符：“寅时三刻将至，若不想成为阵眼祭品，就随我跳进地宫！“
云清秋最后望了一眼血月，父亲当年被长剑贯穿胸膛时，也是这样猩红的月光。她反手将匕首刺入掌心，任由鲜血染红玉佩，纵身跃入地缝的刹那，听见八百玄冥卫铁甲震地的声响撕裂了夜幕。
地宫寒气侵肌蚀骨，云清秋落地时踩碎的冰晶发出玉碎之声。老者指尖燃起幽火，照见穹顶镶嵌的二十八宿星图竟与玉佩青光遥相呼应。前方甬道突然传来环佩叮咚，冰棺女子拖着霜华凝结的裙裾自黑暗深处走来，手中提着的宫灯分明是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长公主殿下...“老者突然跪地叩首，露出后颈狰狞的烙印。云清秋握紧滴血的匕首，看着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容轻笑：“原来这就是他们要的长生引——用前朝皇室血脉做药引，拿整个国师府当丹炉。“
冰棺女子抬手抚上云清秋的脸，寒气瞬间在睫毛凝出霜花。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识海：三百年前太常寺的祭天大火，先帝亲手喂给国师的毒酒，还有自己出生时父亲在产房外刻下的逆转阴阳阵。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上方传来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冰棺女子将宫灯塞进云清秋手中，转身化作漫天冰晶。老者拽着她冲向星图缺损的方位，嘶声喊道：“快！用你的血补全角宿星位！“
当玉佩嵌入穹顶的瞬间，云清秋终于看清地宫全貌——八百玄冥卫正在上方结成杀阵，而阵眼处的龙椅上，坐着本该在三年前驾崩的先帝。
宫灯中的心脏突然迸发强光，云清秋握着灯柄的右手瞬间结满冰霜。血液在冰层下沸腾，她看见自己掌心渗出的血珠悬浮空中，与二十八宿星图串联成赤金脉络。老者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膛处凹陷的七星钉痕：“老奴等了七十年，终于等到星脉重续之日！“
穹顶星图开始逆向旋转，冰晶凝结的甬道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云清秋额间浮现朱砂纹印，地宫寒气突然化作万千银丝，顺着星脉注入她四肢百骸。恍惚间，她看见父亲站在星图中央，手中罗盘指针正指向自己心口。
“清秋，荧惑守心不是灾厄，是星脉认主的吉兆。“记忆里的父亲将染血手掌按在《天衍录》上，“国师府世代守护的从不是王朝，而是...“
“而是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老者突然喷出黑血，七星钉痕渗出金色光焰。他枯瘦的手指插入自己胸膛，生生扯出半块青铜罗盘：“接好你父亲留下的钥匙！“
云清秋接住罗盘的刹那，朱雀大街方向的震动愈发剧烈。穹顶裂缝中坠落的碎石突然停滞半空，八百玄冥卫的杀阵红光穿透地宫，在冰面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咒文。她突然明白那些嵌在青砖里的金线，分明是星脉流转的轨迹。
冰棺女子的虚影再度浮现，这次她手中多了一柄刻满星纹的短剑。当剑锋贴上云清秋颈侧时，三百年前的画面轰然涌入——太常寺祭坛上，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正用这柄剑划开星图，鲜血染红的祭文飘向二十八宿方位。
“以吾星官之血，封天地灵枢三百年。“虚空中响起亘古的叹息，“待荧惑再临，自有后来者重续星脉。“
老者突然暴起，用残破的灯盏刺穿逼近的玄冥卫咽喉：“快走坎位！玄武七宿的星门要开了！“他后背炸开血花，露出森森白骨上闪烁的星纹——那竟是活人生祭炼成的星宿图。
云清秋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间，地宫四壁浮现出七道星光凝聚的门户。她抓起老者跃入坎位星门的瞬间，听见龙椅上的“先帝“发出非人的嘶吼——那张冠冕下的面孔，分明是拼接了数十张人皮的怪物。
星光甬道里，老者气若游丝地扯下颈间玉珏：“当年...国师将真正的玉珏...藏在...“染血的玉珏突然化作流光没入云清秋眉心，她看见父亲在暴雨中跪拜星图，手中捧着的正是冰棺女子碎裂的命牌。
当星门在身后闭合时，云清秋怀中的《长生引》残卷突然展开，空白处浮现出血色星图。老者用最后气力在她掌心画出倒悬的北斗：“去北邙山...找守墓人...你母亲...“
未尽的话语被星光吞没，云清秋坠落在荒草丛生的乱葬岗。怀中宫灯里的心脏仍在跳动，每声脉动都牵引着天上星辰移位。她抹去嘴角血痕，发现那些被斩断的白骨手臂正从坟茔中伸出，全部指向北方天际——那里，七杀星正泛着妖异的紫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