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的那边
希娜之墙，东部瓮城，史托海斯。
地下街。
阴暗的街道上，三个男人正亡命奔逃。
为首的中年男人体态略显臃肿、衣着鲜亮，与周围破落的地下街道格格不入。
紧随其后的二人则相对朴素，显然是前者的随从。
他们不顾路人惊愕的目光在街道上狂奔，过程中还时不时回头望一下身后。
只见几栋逼仄小楼的屋顶上，几道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楼体间穿梭。
呲——
呲——
伴随着的刺耳喷气声，犹如死神的丧钟步步紧逼。
情急之下，三人慌忙拐进路边一栋废弃建筑，直冲二楼。
最后一名进来的手下迅速将门关上，门闩也横上。
三人紧张地盯着闭紧的房门，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人身后的窗户突然传来清脆的破碎声。
咔嚓！
紧接着，一道人影裹挟着无数玻璃碎片，以迅雷之势闯入房间。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身着棕色为主色调的士兵制服，深绿色斗篷背后的蓝白羽翼是自由的象征，腰间配有复杂且精密的立体机动装置。
他的五官立体深邃，面色阴沉如水，一双戾气十足的死鱼眼盯着三人。
“调……调查兵团！”
两名手下恍然回头，被吓得身体一颤。
在希娜之墙即便是小孩子都知道，调查兵团是个“怪人集团”。
可就是这样一群怪人，却在数月前完成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
这时，缩在后面的中年男人却突然鼓起勇气，鼓起眼珠怂恿道。
“别怕！”
“他就一个人！上啊！”
两名手下的视线向下，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矮小士兵手上只有刀柄，没有刀片，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侥幸。
是个机会！
“呀——！”
二人怒吼一声，举拳冲去。
然而，看到手下发起冲锋的男人却没有再多看一眼，直接转身逃向门口。
不同于没见过太多世面的手下，身为王政府最高层——四人议会成员之一的他十分清楚。
对方可是阿克曼一族！
连巨人都能轻松斩杀的“人类最强士兵”利威尔！
这两个欺软怕硬的废物怎么可能是对手！
男人刚将门闩抬起来，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木门直接撞在男人脸上，将其拍倒在地。
与此同时，那两名手下也被先后踹飞数米远，昏死过去。
男人吃痛地捂住脸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名同样穿着士兵制服的红发少女踩了回去。
“呀吼——！”
“没想到有一天俺也能把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踩在脚下！”
被称为贵族的男人满脸不服气地昂着头，嘴上依旧倔强着。
“哼，你们这些肮脏的贱民……”
“要不是我大发慈悲赏你们一口饭吃，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你说什么！”
这话把红发女气得直咬牙，她举起拳头就要挥下，却被旁边一名相貌英俊的瘦高男子伸手拦住了。
“伊莎贝尔，不要被激怒了。”
“要是把他打坏了，那位大人就没办法审问了。”
“法兰哥……”
伊莎贝尔委屈巴巴地撅了一下嘴。
可就在这时，利威尔缓缓收回立体机动装置的扳机式刀柄，平淡道：“让她打吧……”
“只要留一张嘴就足够应付审问了。”
“耶！”
得到允许的伊莎贝尔朝着贵族男人的肚子一顿扁踹。
少女虽然才16岁，但常年在贫困者和犯罪者横行的地下街混，没有点儿身手怎么立足？
没一会儿功夫，贵族男就被揍得满地打滚，口中酸水直流。
“别、别打了…我跟你们回去还不行吗？”
贵族男仰在地上苦苦哀求，上位者的傲慢此刻荡然无存。
“伊莎贝尔。”
利威尔叫住了少女，用那毫无波澜的低沉嗓音说道。
“回去复命了。”
“是！大哥！”
……
希娜之墙，王都米特拉斯。
宽敞明亮的书房，士兵正在向窗边的一道修长背影汇报。
“沃伦大人，这是总统局送来的墙内王国人口普查报告……”
“萨克雷总统说，报告的末尾是您之前交代调查的内容。”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士兵右手攥拳，反手锤在心脏位置，以标准的军礼回应后，转身离开。
待书房重新恢复宁静，金发少年缓缓转身，拿起桌上的报告浏览起来。
根据报告显示，目前墙内王国人口为一百二十五万四千七百一十三人，其中三十五万人生活在希娜之墙内。
玛利亚之墙和罗塞之墙各四十五万……
少年大致浏览了一下前面的内容，就将报告翻到最后。
玛丽亚之墙，希干希纳区，艾伦·耶格尔、格里沙·耶格尔……
查无此人。
“果然还是没有吗……”
金发少年轻叹一口气，淡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少年名叫沃伦·雷伊斯，今年十六岁，是个穿越者。
16年前，他意外降临到这个世界，成为某贵族家庭的长子，上面有一位大两岁的姐姐。
沃伦原本以为自己会作为贵族少爷，无忧无虑地度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一生。
可在五岁那年，偶然听到父亲和叔叔在小房间里争论“始祖之力”、“驱逐巨人”什么的。
令他大为震惊的同时，也觉醒了前世看番的记忆。
原来这里TM是巨人世界啊！
自己一直生活的也不是普通的贵族家庭，而是墙内世界的实际掌控者——雷伊斯家族。
就是那个后来让格里沙·耶格尔差点儿灭族的雷伊斯！
除了家主罗德·雷伊斯跑了，家族其他成员在艾导的指挥下，全部成了殉葬品。
于是，为了反抗在灭族之夜被一掌捏爆的命运，沃伦决定由自己来继承始祖巨人之力！
哪怕这是一步险棋，赌的成分居多。
因为继承始祖巨人的王室成员都会受到145代弗里茨王的思想束缚，成为消极怠战的“等死派”，从而无法发挥出始祖巨人的真正力量。
但是他赌对了。
842年，也就是距今3年前。
沃伦·雷伊斯注射巨人化药剂，吃下前代始祖巨人之力持有者——乌利·雷伊斯，成为新一代始祖巨人！
由于内在灵魂不属于145代弗里茨王的后代，沃伦不会受到“不战契约”的影响。
同时身体里流淌着王血，一样可以使用始祖巨人之力！
这装哔不得飞起来？
于是，凭借着完整版始祖巨人之力，加上对未来的预知，沃伦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他先是与还是调查兵团分队长的艾尔文·史密斯接触，将巨人的秘密告知了对方。
其中包括始祖巨人的坐标之力可以驱使所有无垢巨人，以及145代弗里茨王立下的“不战契约”。
不过为了防止艾尔文知道世界的真相后丧失梦想和斗志，从而无法配合自己后续的计划，沃伦没有将外面世界的情况告诉艾尔文。
事实上，沃伦自己对外界的情况也不清楚。
虽然拥有坐标之力，但他从未在墙壁以外的地方感应到艾尔迪亚人的存在。
不过当时的沃伦猜测可能是战争迷雾导致的，也就没在意……
就这样，得知了巨人秘密的艾尔文思考了一整晚，决定配合沃伦的“救世主计划”。
首先，艾尔文花费一年的时间，无伤刷几次壁外调查，顺理成章晋升为调查兵团团长。
这个期间，沃伦亲自招募了在地下街当混混的利威尔，并与利威尔等人一同加入调查兵团，等待时机。
这一等，就是两年半。
844年，在第34次壁外调查中，调查兵团深入巨人巢穴，成功从“巨人之王”处夺取统御所有巨人的“坐标之力”，结束人类被巨人支配的时代。
而达成这一伟大壮举的救世主，正是沃伦·雷伊斯。
此消息一出，举国沸腾。
当然，这只是沃伦与艾尔文共演的一场戏，目的是将“坐标之力”合理化，树立一个英雄式的人物经过艰难战斗，终于战胜巨人的伟大故事。
不过这也引起了以四人议会为首的伪王政势力的强烈不满，此举无异于削弱他们的权力及地位。
他们以“开饭王”的名义，拒绝开放通往墙外的城门。
而这也完全在沃伦的意料之中。
沃伦利用树立起来的救世主形象，趁热打铁，将自己才是真正王室血脉的事情对民众公布。
再与艾尔文分别去游说驻扎兵团的皮克西斯、宪兵团的奈尔·德克。
皮克西斯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在得知沃伦是唯一能打破“不战契约”的始祖巨人后，果断选择了臣服。
奈尔则是个审时度势的人，在得知政变的全部计划，以及皮克西斯的选择，也选择臣服。
至此，沃伦手上的三张王牌全部凑齐。
民众眼中的救世主光环、正统王室的名义、三大兵团的拥戴。
更别提还有始祖巨人真正的底牌……
以四人议会为首的伪王政被轻易推翻。
至此，人类终于走出屈辱的鸟笼，自由的足迹遍布岛屿……
笃、笃。
这时，书房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沃伦的思考。
“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利威尔、法兰、伊莎贝尔押着一个衣着华贵，面相却狼狈不堪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被高个子的法兰往前一推，便自觉滑跪在沃伦面前。
不过他的嘴里还塞着白布，无法开口说话。
沃伦居高临下地轻瞥了他一眼，便转向利威尔问道：“这次回地下街的感觉怎么样？”
“空气里还是一股恶臭味……”
利威尔面色淡然，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比以前好了一些。”
一旁的法兰微笑着补充道：“地下街现在空出许多房子……”
“听说不少人都被允许搬到了地上！”
伊莎贝尔也满脸兴奋地喊起来。
闻言，沃伦面露微笑。
“是吗？看来新政开始初见成效了……”
地下街是墙内贵族为应对墙外巨人的威胁而建造的，除了利威尔出身的史托海斯区，这样的地方在墙内还有不少。
后来贵族发现巨人无法攻破墙壁，便放弃了地下街，任其成为贫穷者和犯罪者的流放之地。
对于自出生以来就生活在地下街的利威尔来说，驱逐墙外的巨人是一件没什么实感的事情。
因为距离太遥远了。
地下街长期面临着糟糕的生存环境，才是围绕在利威尔身边的现实问题。
不过沃伦招募利威尔的条件，并非地面居住权这种格局小小的奖励。
既然是奖励，能被赐予就能被收回，无法获得真正的信任。
所以沃伦直接打开格局——永久废除地下街制度。
“现在各处的地下居民都在往地面迁移，安置房和可耕种的土地大量短缺，只能分批迁移。”
沃伦眼神坚定地道：“不过最多五年时间，岛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平等沐浴在自由的阳光下……”
“我相信你。”
利威尔的嗓音一如既往低沉，嘴角却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上扬。
二人颇为默契地相视一笑。
……
待利威尔班离开，沃伦重新审视跪在地上的贵族男。
此人的身份不低，之前是伪王政府的四人议会成员之一，议员尼古拉斯·罗伯夫。
虽说雷伊斯家族理论上是墙内王国的掌控者，但由于受到“不战契约”的消极影响，雷伊斯家族以及历代始祖巨人都对政事不怎么关心。
其中最典型的人物就是乌利·雷伊斯。
在年轻的时候，乌利和罗德两兄弟都主张用始祖巨人驱逐巨人，还因此遭到前前代始祖巨人、也就是沃伦爷爷的关押。
不过在继承始祖巨人之后，乌利的想法就转变成打造“黄昏乐园”。
到了暮年，他连“黄昏乐园”的构想都彻底放弃，完全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
这使得四人议会的权力日益膨胀，整个王政府贪腐成风，各层利益者都在利用权力中饱私囊。
就拿这个尼古拉斯·罗伯夫来说，他大肆倒卖兵团物资、利用黑市压榨平民，所犯之罪罄竹难书。
在政变开始前，得到风声的罗伯夫星夜逃离了王都，一连消失了数月。
前两天中央宪兵收到线报，才得知他藏在了与其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地下街。
“大、大人！别、别杀我！”
“我愿意臣服！我愿意臣服！”
刚被取下嘴里的白布，罗伯夫就跪地乞饶。
沃伦居高临下俯视着。
片刻后，他俯下身，用白布轻轻擦拭罗伯夫口鼻间的大片污渍。
这一动作让罗伯夫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有两个问题，只要老实回答，我可以饶你一命。”
沃伦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巨人铠甲药剂是不是在你手上？”
巨人铠甲药剂是能够使智慧巨人获得硬质化能力的药剂，在记忆中应该是雷伊斯家族的所有物。
可是沃伦在继承始祖巨人后才从罗德的口中得知，家族里没有这东西，只有最普通的巨人化针剂。
如果铠甲药剂真实存在，只有不受坐标之力影响的墙内贵族才有能力将其藏起来。
可是面对沃伦的问题，罗伯夫却满脸疑惑。
“那、那是什么？”
“大人！我发誓这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闻言，沃伦皱了皱眉。
不过他并没说什么，而是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问题……”
“海的那边是什么？”
……
帕拉迪岛，南岸。
一望无际的沙漠与蔚蓝的海水冲撞，形成一片遍布沙砾的海岸。
随着海浪的激荡，一艘鳄鱼头造型的双桅帆船被缓缓推至岸边。
身披黑色毛皮大衣的疤脸男人伫在甲板前端，轻咧的嘴角叼着大号雪茄。
他的眼中有种目空一切的傲慢，横在鼻梁上的一字疤痕更添几分凶戾之色。
“哦？”
“Miss.All Sunday，地图上有这座岛吗？”
在疤脸男的身侧，头戴牛仔帽的曼妙女人低头看向手中的航海地图，随即回答。
“没有。”
“似乎是一座从来没人发现过的岛屿……”